宋軍攻勢猛烈,猛烈得出乎女真人的意料,卻是那些有野心的人最希望看到的結果。一天一夜下範陽,不戰而取涿州,宋軍騎兵已經開始在燕京城外放馬磨刀,金國方麵除了收縮兵力,擺出一副死守燕京的架勢,其餘的真是乏善可陳啊!金國的貴族以及對女真政權死忠的一批分子,開始懷念那位誌大才疏的宗輔左副元帥,不管怎麼說,宗輔在的時候,南人根本就不敢造次,更不用說大規模的進攻了。現在都成什麼了,戰無不勝的女真騎兵呢?摧枯拉朽的鐵浮屠,往來如風的拐子馬都哪兒去了?難道就任憑南人將富庶的燕京奪去,難道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形勢發展到現在這一步,也是宗固始料未及的。原來,跟著大哥宗磐,做什麼事情似乎都很容易,漸漸地他覺得,大哥也沒什麼嘛!都是太宗的兒子身上都是一樣高貴的血統,憑什麼大哥就可以當國論忽魯勃極烈,大權獨攬,與皇帝沒什麼兩樣,他就不行?十年辛苦,瓜分勝利果實的時候,他如願以償,脫離大哥的束縛,如同出籠的小鳥,開始獨當一麵。好日子沒過幾天,他遇到了麻煩而且是大麻煩。南人大兵壓境,如果丟掉燕京,不用大哥說什麼,他自己都沒辦法向自己交代;所以,他一麵向燕京調集兵馬,一麵派出信使向上京求援。按照正常估計,援兵最快也要一個月才能到,他能堅守一個月嗎?守城不能缺人,更不能缺糧。糧食充足,百姓能活下幾個不是他需要關心的問題,軍隊吃一年沒有一點問題,假如臨時再從民間征集一些,也許挺兩年也說不定啊!人的問題,城內原有四萬守軍,這幾天各地的軍隊陸續進城,總能湊到六萬人,人是有了,讓這些人聽話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了。收買人心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用錢,抄了郭藥師的家,搶了小妾如花,雖說得了不少錢,宗固可舍不得拿出來賞賜將士,他聽從幕僚的建議,向城內百姓、商戶征稅:今兒個是勞軍稅,明天是弓箭稅,後天還有城牆捐,名目繁多,橫征暴斂,幾乎達到了無所顧忌的程度。
聰明的統治者都知道,要想統治的長久,要想剝削的萬年,就要講究方式方法,不能把人逼得急了,狗急還跳牆,更何況是萬物之靈的人呢?宗固是病急亂投醫,顧不得那麼多,遭殃的人也顧不得那麼多,要群起反抗了。
燕京城之北平在坊,田大善人——田成功,正在給他的老父親過八十大壽,田大善人交遊極廣,人緣極好,跟左副元帥府的人都能說上話,誰不給個麵子?來的人很多,甭管認識不認識,甭管禮物厚薄,大善人都是笑臉相迎,你帶禮物來給他捧場,他的態度會讓你馬上產生錯覺,以為這都是天經地義的,你還是欠了他的。不熟的,吃了飯就走,熟悉的留下來說說話,也在情理之中,不會令人產生不好的聯想。田大善人被燕京城內的商戶奉為頭領,在圈子內一言九鼎,現在這麼特殊的時期,如何最大限度地維護圈子裏所有的人的利益,他能不考慮嗎?
富商周員外,名金山字半城,十五年前丟掉了珍逾生命的寶貝,竊賊無恥偷東西也就算了,臨走還放了一把火,周員外自然無從搜尋竊賊的蹤跡,不知道那個無恥的竊賊如今在金國封國公做大官正風光著呢!落難之際,田成功拉了周金山一把,周金山東山再起,一直想還田成功人情,總是找不到機會。十五年過去了,人情不但沒有淡薄,似乎越來越重,周金山都有些扛不住了。屋子裏的人,都是能夠信任的人,說話也就沒什麼顧忌。
“田公,您倒是想想辦法啊!咱們辛辛苦苦積攢下的家業,不能就這麼毀掉吧?上麵也太不講路數,我看用不了幾天就會變成明搶的。仗打起來,燕京保不住,所謂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唉……”
性情暴躁的劉大麻子叫道:“老子寧肯一把火燒了也不會便宜女真人的。怎麼樣,金山老弟,咱倆回家放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