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沈正聲被班直拋起,落在地上,弄了一身的灰塵,還要衝回來。班直無奈,再度架起,拖著遠去了!
趙桓坐在車上,手捂胸口,不停地咳嗽著,心中絞痛,竟至難以忍受的程度!
這個沈正聲,竟將靖康新政批得一無是處,其中影射丁都賽、張和香的事情,從折子來看,趙桓不但不是個明君,反倒是個昏君,如同隋煬帝楊廣一般的昏君呢!
還從未被人這麼罵過,也從沒有這麼傷心過。五年的努力,竟成東流之水,想不到,在臣民心中,自己竟是這樣的形象!
又怒又急,“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群臣、萬民同時跪倒,大哭起來!
宰執們慌得不行,連忙傳招禦醫,禦醫飛馬來到現場,請脈之後,道:“陛下急怒攻心,隻要不再生氣,調養幾日,定當痊愈的!”
這下,宰執才放下心來!
正要回宮,忽聽前方班直幾聲叱喝:“聖駕在此,站在原地,不得前行,否則……”
趙桓緩緩睜開眼睛,隻見前方幾丈遠的地方,佇立著一老一小兩人。老者年約六十,似乎有些眼熟呢!
趙桓道:“讓他們過來,朕要見見!”
兩人前行十幾步,那名小孩突然道:“阿翁,快看,就是那兩個叔叔!”
孩子在七八歲上下,很是可愛,看到孩子,趙桓略微好受一些!
還是說的人,難道是車邊的老迷糊和小磕巴?
老人拉著孩子,輕聲道:“不要亂說話,快給官家叩頭!小老兒郝長宏,參見官家,官家萬歲萬歲萬萬歲!”
名字很熟,趙桓忽然想起,楊麼行刺,此人是立過功的,原來是他啊!
趙桓心中一暖,道:“起來說話!”
郝老員外起身,急問:“官家,您沒事吧!”
“沒事,朕是萬歲,能活一萬年呢!”
“那就好,那就好!”說著話,郝長宏道,“強兒,去給兩位恩公磕個頭吧!”
“是!”
孩子奔過來,跪在老迷糊、小磕巴麵前:“郝強給兩位恩公叩頭了!”
老迷糊、小磕巴兩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趙桓問道:“何事?”
原來,郝長宏的兒子,作為殿前班直隨駕出征,死在統軍川,老迷糊、小磕巴二人與死者友情深厚,回京之後,將所得賞賜大半送給了郝氏一家。今天,老人帶著孩子來謝恩人的!
趙桓點頭道:“有情有意,原該如此!老人家,日子還過得去嗎?”
老人含淚道:“有兩位官人照顧,好著呢!大孫子進了捧日軍官學校,小孫子也上了學堂,小老兒雖老,還可以撲騰幾年,沒準能看到曾孫呢!”
聽到這話,趙桓不知哪來的力量,忽地站起,喝道:“爾等聽到沒有,看到沒有?嗯?老人家為了國家,失去了兒子,還在默默堅持,我大宋象這樣的家庭,何止千萬;你們卻是享受著國家強大的諸般好處,還在為一己私利,當街鬥毆,羞不羞,愧不愧!”
廣場上,鴉雀無聲!
老人去了,看著老人躑躅的背影,趙桓很是難受!
回到垂拱殿,張邦昌跪倒請罪,沈正聲是他的屬下,自然要請罪的:“臣治下不嚴,致使沈正聲驚了聖駕,罪該萬死,求陛下重重處置!”
“你的罪過,還不至於去死的!”趙桓淡淡道,“令你趕赴江寧府,籌備大學,不得有誤?”
啊?怎會如此處分?
張邦昌心中驚愕,溢於言表,良久方道:“臣領旨謝恩!”
殿中剩下的四名宰執,竟不知再說些什麼!
趙桓擺擺手,示意他們可以退下了,道:“把沈正聲的折子取來,朕再看看!”
失魂落魄的張邦昌,算計了一生,沒想到落得個今日的下場!罷相嗎,官家又沒有明說,派宰相去籌辦大學,不是罷相也是罷相了!
腦子亂做一團,根本想不明白,回到家中,就聽到淒厲的馬嘶聲!
張邦昌怒甚,帶著人衝到馬廄,看到了那匹馬。
真是一匹好馬啊!
身如紅雲,無一根雜毛,俊逸非常,一聲嘶吼,驚得旁邊的馬直往旁邊躲,連吃食都忘了呢!
張邦昌揉揉眼睛,還是看不真切,高聲叫道:“掌燈!”
十幾個燈籠將馬廄照得通亮,張邦昌終於看清楚了此馬:赤電,官家的禦馬啊!
一邊往書房走,一邊道:“叫香奴過來,有事問她!”
張邦昌看明白了馬,心裏卻越發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