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了,相府管家站在正房之外,小聲叫道:“相公,該起了!”
李綱聞言,從噩夢中醒來。他夢到了官家:官家在大草原上飛馬疾馳,後麵有一群狼緊追不舍,他帶著人向把狼攔住,卻就是揮不動刀槍啊!正暗暗叫苦,一頭狼張開血盆大口,朝他咬來,他想躲,動不了身;想叫,叫不出聲。就在這時,老管家叫起,他就醒了。
李綱秉承儒學,對鬼神一事,存而不問,隻是,這夢頗不吉祥啊!
心裏惴惴不安,任由夫人、女使梳洗更衣,略用一點點心,來到屋外。
坐在轎子裏,正在想心事,忽聽外麵一陣驚叫,怒道:“何事驚慌?”
二子李複在轎外回道:“稟報父親大人,一箭射在柱子上,上麵還有一封信呢!”
李綱出轎一看,可不是嗎,柱子上釘著一封信。再看護衛親兵,指揮使麵色死灰一般,道:“人影一閃,就沒了。幾人去追,瞧那人身手,也未必追得上呢!下官失職,請相公治罪!”
官家臨行前,千叮嚀萬囑咐,要宰執們注意安全,並且將親兵人手增加了一倍,還是出事了。
三子李顥取過信來,交給父親。
信中內容甚是簡短,隻有寥寥四個字:“小心刺客!”
這是在示警啊!什麼人敢在京城行刺?為何要行刺?
李綱一邊想著,一邊把信遞給李顥。李顥看過之後,急道:“父親大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依兒之見:轎子照舊走,父親大人可少待片刻,乘馬入宮好了!”
李綱沉吟片刻,看看親兵指揮使。指揮使忙道:“下官認為三衙內所言極是,請相公深思。”
李複一直隨侍在父親身邊,要瞞天過海,李複豈不是有危險?身為父親,怎能……
“父親,兒子自會小心,請父親以國事為重!”李複表現出少有的堅定,李綱見此,著實欣慰呢!
指揮使亦道:“請相公放心,隻要下官還活著,衙內必保無恙!”
事到如今,也隻好如此了。
李綱拍拍兒子的肩膀,想說什麼,又生生咽了下去。
“請父親大人保重,兒子去了!”李複護送空轎,揚聲而去。
半個時辰之後,李綱穿便裝,出後門,在十幾名親兵的衛護下,趨馬皇宮。
一路還算順利,安全抵達。
今日常朝,李綱押班,率領文武百官,向文德殿的龍椅行禮,眾官員退下,這才回到政事堂。
剛坐下,開封府尹聶山便到了。
聶山滿臉都是汗水,行至李綱身前,“撲通”跪倒,道:“下官向相公請罪!”
大宋官製,官員相見,一揖而已,不跪!開封府尹聶山,仰仗官家寵信,驕橫跋扈,平日並不買宰執的帳,今天又是怎麼啦?
張邦昌、趙鼎很是驚奇,默默地看著李綱,等待著下文。
李綱四平八穩地坐著,端起茶杯,輕啜一口香茶,再把茶杯放下,道:“來人,去請宰執過來議事!”
從事官答應著去了。
張邦昌看看趙鼎,二人用眼神交流片刻,早已心領神會:看來,這李綱抓住了聶山的把柄,想好好整治一番呢!
其實,他們想錯了李綱。李綱真想知道兒子怎麼樣了,可是,宰相講究的喜怒不形於色,尤其是當著這個聶山,更要如此呢!
移時,李綱才問道:“聶府尹又有何罪?”
聶山心中暗罵,還是得強壓怒火,道:“今日早上,刺客行刺相公,傷兩名親兵,二衙內毫發未損。一名刺客被當場擒獲,三人逃走!隻是……”
張、趙二人聽著這話,就像在聽戲似的,一時反映不過來,都忘了問話。
“隻是怎樣!”
“被俘的刺客,服藥自盡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這事?
張邦昌沉思,趙鼎震怒,正要發火,張叔夜、呂好問到了。
聶山又複述了一遍,趙鼎“騰”地起身,指著聶山的鼻子,訓道:“好好好,看看京城都變成了什麼樣?今天的事你難辭其咎,本官定要上書參劾!”
呂好問拿著那封信,道:“若不是這封信,後果不堪設想啊!到底是何人,敢行此謀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