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陽關曲(二)(1 / 3)

眾人向南馳出五六裏的樣子,戰馬行動不如起先那般自如,腳下軟綿綿的,難道又進入沙漠了嗎?

風聲將一種奇怪的聲音送進歐陽澈耳朵裏,一種親切而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如同遊子回到闊別已久的家鄉,會是什麼呢?

風聲,不哪有這樣的風聲?

“汪汪,汪汪”,聲音那麼清晰,難道是他嗎?

歐陽澈滿臉淚水,呼喊著:“小五,小五!”

聶仲遠長歎一聲,道:“先生,您一定是聽差了。自洪州城到這兒,幾百裏遠,小五又怎麼跟得上呢?先生,快走吧!若是夏兵追上來,那就大大不妙了!”

寶月和尚也在幫襯著勸道:“就是,有緣自會再見的!”

正說著話,一道迅猛的風兒吹過,借著黯淡的光線一看,一條大黃狗兒撲上馬背,倒騎著馬頭,伸出長舌頭舔著歐陽澈的臉兒。

歐陽澈摟住小五,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積攢了一年的心酸都集中到這一刻釋放。

“五兒,你瘦了!”歐陽澈愛憐地摩莎著小五亂糟糟的毛發,絮叨著,“你是如何找到這裏的?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好了,好了,咱爺倆再不分開就是了!”

寶月小聲解釋著有關小五的故事,聽得幾名蒙兀室韋漢子亦唏噓不已。

抬眼瞧瞧天色,聶仲遠催促道:“先生,咱們得走了!”

歐陽澈自失地一笑,道:“見笑了,見笑了!怎麼到了異國他鄉,眼淚突然就多了呢?好,我們走!不過,你忘了一件事情:不要叫我先生,叫我大哥!”

十名好兄弟異口同聲道:“大哥!”

歐陽澈融化在濃濃得的情意之中,頓時覺得身子輕快了許多!

西夏王陵南麵順州城西側,崇山峻嶺間一道蜿蜒的長蛇向南北延伸,那就是長城。漢族統治者修築的長城,而今成為夏國境內可有可無的擺設,廢棄很久了。長城腳下,一處小小村落,給即將遠行的人們以希望。

看到小村莊,聶仲遠狂笑道:“哈哈,天無絕人之路啊!寶月你陪著大哥在此地休息,我們去弄點吃的來!”

沉浸在久別重逢的歡愉之中的歐陽澈,歡快地點頭,下馬尋了一個幹淨的地方,抱著小五取樂。

冬天的天空,露出幾許光彩,嶄新的一天到來了。遠處的長城,斷壁殘垣,破敗不堪,向人們訴說著歲月的滄桑;樹林裏飛起一群驚鳥,在天空盤旋,久久不願落下。

走了一夜的路,身上不是風沙就是露水,衣服貼在身上,很是不舒服。那些人這樣過了一年,不覺得什麼,愛幹淨的寶月大和尚真有點受不了。有心想和大哥說說話,人家正在小五親熱,看那架勢,身子、手、臉蛋、嘴巴、眼睛等等,身體的每一個部為都用著,隻有腳閑著,難道自己要和髒兮兮的腳說話嗎?

話說回來,小五還真有些神通,相當不一般呢!狗東西不會說話,如果能說,記錄下來,一定是一段感人的故事!唉,可惜了,可惜了!

半個時辰過去了,聶仲遠、押剌伊爾帶著人回來了。隊伍中又多了幾匹馬,甚至還有三峰駱駝呢!駝峰上的牛皮袋子塞得鼓鼓的,不知裏麵都裝了些什麼。聶仲遠笑嘻嘻道:“大哥,這回東西齊了,可以上路了!”

歐陽澈也非常高興,問:“都弄了些什麼回來?這裏的人好大方啊!”

聶仲遠訕訕地說道:“嘿嘿,運氣好,碰到好人咧!”

哎,不對!

歐陽澈無意間看到,一名兄弟的手上多了道傷口,還用一條白布包著;一名蒙兀室韋兄弟臉上還有一個清晰的牙印,難道是被人咬的?這兩人目光遊移,根本不敢與我對視!

呀,難道……

這些混帳東西!

歐陽澈臉沉下來,道:“頭前帶路,我去謝謝人家!”

聶仲遠見此情景,心知再也無法隱瞞,低頭嘟囔著:“大哥,你別去了。村子裏的人都死了,沒有人能張嘴說話,去了也是白去!”

歐陽澈橫眉立目:“為什麼?”

一名護衛道:“他們不死,我們就得死!”

“你們這樣做,與畜生何異?”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隻有押剌伊爾高昂著頭顱,不屈地說道:“草原上,從來就沒有大哥所說的這些東西,隻有牛羊、野狼、敵人和刀子!我的刀子不夠鋒利,狼就會把我咬死,敵人就會把我的一切奪走。我要活下去,隻有殺人!”

其他人又抬起了頭,押剌伊爾說出了他們想說而沒有說的話。

聶仲遠雙膝跪倒,哭道:“大哥,難道我們想這樣嗎?是誰把我們逼到這個地步的?娘的,殺那些人的感覺真壞,就象吃了蒼蠅!做都做了,兄弟任憑大哥處罰!”

處罰,他能處罰他們嗎?

他又憑什麼處罰他們?

他們錯了嗎?

還是我錯了?

歐陽澈長歎一聲,過來拉起聶仲遠,道:“我們走吧!”

太陽升起來了,十一名勇士翻過長城,走入沙漠!

世界上有許多事情,不管別人怎麼說,總要自己是親身經曆,否則,又怎知其中滋味?

穿越沙漠就是這樣一件事兒,趕上這樣的事情,到底是幸運還是悲哀?

茫茫的沙漠,一望無際,與天相接,與地相連。人在這裏,顯得是那麼渺小,那麼微不足道。天陽仿佛一下子就跳到空中,藍藍的天上,白雲又哪裏去了?毒辣的陽光照在身上,衣服、身子、沙子,就連坐下的戰馬都是滾燙的。剛剛喝過一點水,汗水象成串的珠子一樣,不停地流。

押剌伊爾曾經穿越沙漠,信心滿滿:自己認得路,一定不會迷路的。第二天,便分不清東西南北了。浩瀚的騰格裏沙漠,吞噬了一切野心家,一個小小的蒙兀室韋人,在它眼裏也許根本算不了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