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愛憐地看著兒子,著實欣慰了一番。
皇長子叩兩頭,張邦昌上前,叩了三頭。其餘大臣有樣學樣,上香叩頭。
禮成之後,到了該起靈的時候。
孝子跪在棺槨之前,將還在冒煙的瓦盆高高舉起,猛地摔在地上。
“啪”地一聲,瓦片碎了一地,紙灰飄飄揚揚,就如正在落下的雨滴。
三十六名杠夫在一聲“起靈”之後,腰部用力,忽地將棺槨抬了起來。
女人們壓抑的感情在同一時間噴發,哭天喊地的,衝過來不讓走的,昏死過去的,隻流淚不出聲的,聽來很是不好受。
五百名盔甲鮮明的殿前司馬軍士兵,頭上纏著白綾,腰間紮著素帶,前導開路。九九八十一名和尚,敲動木魚,念念有詞,超度亡靈。三四十名種家子侄,簇擁著手捧靈牌的孝子,緩步而前。以樞密使張叔夜為首,兩名樞密副使、兵部尚書、殿前三司指揮使、再加上駙馬都尉嶽飛,八名位高權重的軍方代表護靈。棺槨之後,便是以皇帝為首的送靈的人群,遠遠地排出了幾裏地,一眼望不到邊。
大隊所到之處,京城父老無不焚香拜跪,無盡的哀傷籠罩著東京汴梁城。
行至內城朱雀門前,隊伍停住,種師中長子率領種家子侄,來到禦駕之前,跪倒上奏:“陛下,臣等代亡父給您磕頭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陛下再往前走,臣父子萬死也不敢承當,請陛下回宮。”
趙諶亦奏道:“父皇再往前行,確與古禮不合!況且金兵初退,城外安全堪憂,自古道,萬乘之君不入險地。兒臣請父皇駐駕,兒臣願代父皇一行。”
這一次,趙諶的一番說辭,倒是令趙桓沒想到。這孩子小小年紀,知道的還挺多。
趙桓微微頷首,道:“也罷!你們去罷!”
趙桓目送隊伍走遠,擺駕回宮。
種師中的葬禮,有太多的意外,太多的沒想到:其一,皇帝親臨送葬至朱雀門;其二皇長子代天子行叩拜之禮;其三,宰執叩拜;其四,皇長子送葬至墓地;其五,樞密使一下八人護靈,等等。每一樁每一件,都遠遠超過大家的預期。象追贈太尉,諡號武烈,這些與上麵的相比,更本不值一提呢!
種師中是一名軍人,他死後受到的無上榮寵,令每一個帝國軍人驕傲;
種師中是一名軍人,他死後受到的無上榮寵,令每一名帝國文官深思。
軍人不再覺得低人一等,文人也似乎失去了一些優越感。難道這些就是官家想要的東西嗎?或者說,官家還有更深的想法?
無數的人在思考,在揣摩,在鬥爭。
從種師中的葬禮上回來後,趙桓全身酸軟無力,沒有精神,仿佛生病了一般。皇後朱雲蘿接到信,來到福寧殿,立即吩咐裴誼傳太醫進來。太醫請脈後,言稱龍體並無大礙,隻是過於疲勞的緣故,好生將養幾日也就好了。
雲蘿親自服飾趙桓躺下,端過一碗參湯,趙桓喝了幾口,便有了幾分睡意。
這是,殿外腳步聲響,似乎有女人在唧唧喳喳地嘀咕著什麼。趙桓隻聽了幾耳朵,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官家病了,官家的女人們哪能坐得住?
雲蘿兒提著衣角,悄無聲息的退出殿外,還沒說話,卻聽到:“姐姐,你可出來了。官家怎麼樣了?”
這是蕊珠宮的鄭才人,鄭慶雲。
“哎呀,您倒是說話呀!活活急死人哩!”
基春殿的狄才人,狄玉輝!玉輝隻有十五歲,平日裏嬌憨無儔,很得寵愛。今天分明是急了,話裏竟帶了幾分責備。
“姐姐,我帶了點羹湯來,都是官家喜歡用的,你看……”
凝芳殿蔣夫人,蔣長金。長金模樣長得周正,更難得的是有一手好廚藝,做出的東西就是禦廚也比不上呢!
接下來的聲音很雜,好幾人搶在一起說,也聽不出到底是誰的聲音。
後宮裏女人各有各的本事,有的貌美,有的解人,她純淨,她天真,一個如出水芙蓉,一個若國色天香。說來說去,不過是想得到皇帝的恩寵,最好能生個一男半女,待到年老色衰之時,也好有個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