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隻愛撒謊的煞,難道想變鳥跑掉麼……?可憐了善良的小尋。”
君妄蓮伸了個懶腰,懶得再像蘇明眸一樣繞彎子。
顧恩猛的抬起頭來看著他,“你……你怎麼……”
“你爺爺我是神仙,又不是那個破買傘的,早八百年前就知道你才是煞了,你居然用琴聲迷惑千尋,害她以為遇到了妖怪,你以為這樣我們就會信你嗎!”
蘇明眸搖頭歎氣,懶得拆穿君妄蓮。
他伸手輕輕拍了拍顧恩的肩,淡淡道:“十幾年前,死的人,是你對麼?”
顧恩低著頭,天旋地轉間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就在這個懸崖,同樣的黑夜裏,那刺穿黑暗的聲音——
“莫寵,不要推我下去……我真的很怕死……”
“顧恩,你知道人死了會變成一種很好玩的東西麼?”
“……什麼東西?”
“‘煞’,能上天入地的煞,你想不想,變得強大無比?”
“不……我不想死……”
“你不是說喜歡我,永遠不會背叛我嗎?隻要你變成了‘煞’,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再也沒有人可以欺負我們了!”
“可是,我害怕,我不想死!”
“那不是死,那是另一種重生你懂嗎?一點也不會有痛苦的,我幫你,隻要一瞬間,你就可以重新活過來了,到那時候,你隻要每天喝一點我的血,你就會越來越聽我的話的……”
……
“顧恩。”
那個聲音又回來了……又回來了……
顧恩抬起頭,那雙暗夜裏的眼睛是柳莫寵的。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耍花樣,怎麼?你就那麼想殺了我麼?”
“為什麼……為什麼我不會想殺了你……是你把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自私的惡魔……你比真正的鬼還要可怕。”
顧恩沉默的笑著,猶如山間冰冷的雨水。
柳莫寵“哼”了一聲,冷冷道:“那又怎麼樣,我用血喂了你十幾年,你早就是我的鬼了,隻能為我做事,我早知道你不會怪怪聽話,你以為你的骨灰還被我藏在哪個地方麼,笑話,我早就將它撒在懸崖下的河裏了。”
顧恩抬起投,震驚的看著柳莫寵,終究是沒能忍住,眼裏的冰冷的淚霎時流了出來——他顫抖著一字一頓道:“……這是真的嗎?你毀了我的骨灰,毀了我回忘川的機會……我、我本隻想給你一個教訓,讓山上的妖怪們演了場戲,騙蘇老板替我找骨灰罷了……本不想殺你,而你,這麼多年來,不過是將我當成一個玩偶……讓這個玩偶死,讓這個玩偶替你殺死那些糾纏你的女人,讓這個玩偶替你寫歌讓你功成名就,最後你不喜歡了,就毀了這個玩偶……明明你比任何人都明白這個玩偶……你竟然還……”
明明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
你比任何人都明白我……
顧恩閉上眼睛,早已經死透了的心隨著絕望的聲音,終於變成了一把破敗的死灰。
不過是想得一場解脫。
柳莫寵緊緊抿著嘴,隻是心底微微一動。
最後,卻變成了無謂的掙紮,被拋入了山川。
“你,去忘川吧。”
顧恩抬頭望去,眼前卻是一片模糊,隻能聽著。
“蘇明眸說過,這條河是流向忘川的,你的骨灰,很早以前應該流去忘川了。”
“你肯放過我?”
柳莫寵眉間一皺,隱隱藏著什麼,一低頭道:“你早就其心有異,要你有什麼用,現在還不是反過來要殺我,從今以後,你不用再喝我的血了,我死,你也不會永世不得超生。”
顧恩慘然一笑,卻是無語。
煞,乃戾物也,養煞者,當以其血飼之,撫之,乃弭首,久矣,其戾必反噬其身也,其戾必反噬其身也……
君妄蓮最煩婆婆媽媽的戲碼,一點足尖消失在了夜色裏。
蘇明眸看著顧恩,朗朗一笑:“我送你去忘川。”
顧恩回頭望向柳莫寵,隻是聽他低聲念著什麼,默默消失在懸崖邊。
抬頭看向天色,破曉了。
尾聲。
愛,不是自私的占有,不是索取才是愛。
你可記得,我們正當天真的時候,在那清風拂動,暗香盈袖的林間,度過了過少個光怪陸離的夏夜,遇到了會下雨的潮濕怪、會飛的空手怪,會變身的易容怪……攜手穿梭了多少次時光的海嘯,我悠然撫琴,你在琴聲中緩緩睡著,夢是靜好。
我寧願與你永遠沉睡在大樹下,不再醒來,不再長大,不再死去。
無奈,世情總是背離意願,那麼,當我清醒過來——
你既無心,我便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