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鼻息越來越弱了。

床邊的男人收斂目光,原先那樣朗朗的笑容,驀地投入了她虛弱的陰影裏。

“冊良,我……怕是要先你而去了……”

“阿齊,我不會讓你死。”

床上的人看著他,笑得如清風。

“我不怕死,我曾想過與你共赴白頭,共飲黃泉,而如今……卻要這般辜負你……我於心不忍……若我先你到了忘川……此後等你白發蒼蒼可以來見我之時,便以結發木梳為信物相見如何?”

男人牽動嘴角,卻是最終沒能笑出來。

她的淡似紅塵流水浮雲,豔似神仙竹林醉夢,似乎都要隨著凡世的碧波,緩緩的,溫柔的,流到了天上,最終彙成了一瓢晴雨,漂泊而去。

他終是閉了閉眼,起身拿起門邊的蓑衣,戴上鬥笠,背對著她沉穩一笑:“等不到雨後了,我上山一趟把藥材采齊給你熬藥。”

她看著他的背影雙眼越發的清亮,像是要看穿了那彼方笑容之下濃濃的失意,終是沒有阻止。

門邊的人拿蓑衣的手一頓,又利落披上身,隻遠遠道:“你定要等我回來,不會很久的。”

……

猛然從夢中蘇醒,千尋驚訝的呆在床畔,又是這個夢!這個真實得連每一分心痛都清晰的刻在腦海裏的夢。

數不清多少次做著這個重複的夢境了,冊良與阿齊的分離,情人的不舍與求不得的悲泣,無數次的盤旋在夢裏,猶如真實的過去,折磨著她的神經。

千尋無力的將額頭上的冷汗抹去,眼角卻突地瞥見桌子上的斷梳,和柳莫寵那把可以合為一把的斷梳,她拿過斷梳,用手指摩擦著上麵的詩句“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千尋忽然明白過來——在成楠成為三忘河裏的第四具屍體之前,一切的異樣都是從買下這把斷梳開始的,或許這些詭異而真實的畫麵不是夢,而是來自斷梳的記憶……

一個清麗的笑聲從千尋身體裏的某處響起,“你終於,懂了麼?”

“啪”的一聲,梳子掉落在床下,千尋愣住:“你是……阿齊?”

阿齊施施然笑著,柔聲說:“比起死掉的那些女孩你還不至於那麼笨,不過從現在開始你的身體歸我了,不用擔心,因為等你再次醒來的時候,就能見到你的好友成楠,而我,也終於找到冊良了。”

千尋的瞳孔因為恐懼而不斷放大著,她能感受到,另一個靈魂,正緩慢的將她驅逐到最陰暗的角落。

原來,阿齊就是她在三忘橋上看見的奇異佳人,也就是附身在斷梳內的妖怪……而成楠便是被阿齊食盡精氣害死的,那麼下一個死的——就是她。

窗外傳來窸窣的風聲,偶然聽到衣袂在微風裏翻飛的聲音——蘇明眸悄然站在屋頂之上,仔細的聽著屋內發生的一切,隻見他豐神俊朗的麵容上出現一個極輕極靜的笑容,“終於等到你出現了。”

故人酒吧。

酒保調了兩杯上好的毒茉莉,一杯遞給大明星柳莫寵,而另一杯是一個陌生的眉目姣好的女孩,酒保笑了笑,柳大明星換女伴並不是怪事,他總是知道怎麼俘獲女孩的心,卻從不將自己的心交給任何人,沒有例外。

吧台前,柳莫寵柔情的看著眼前的女孩,一步一步用情欲之毒侵蝕著這新的獵物。

女孩溫言巧笑,眼裏是與愛人重逢的喜悅,她知道,擁有另一半斷梳的人,就是她的冊良,“你好,我是阿齊。”

三天之後。

故人酒吧裏仍然被那意亂情迷的歌聲俘虜著。

柳莫寵帶著高傲的姿態輕鬆的喝著毒茉莉,俯視著他的信徒們。

“莫寵。”身旁突然出現一個身影,看到來人,柳莫寵抬頭一笑,眼裏瞬間染滿了情意,“落姐。”

“落姐”溫柔的笑著靠在柳莫寵身旁,拿起他麵前的酒飲了一口,迷人的身材散發著一種並不張揚的成熟美,十分有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