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塵煙緩緩落下，眾人再看去，妖狐左麵已是血肉模糊，特別是眼眶，咕嚕嚕冒著黑血，仿佛地穴的湧泉。它此時再無法站起，不住抽搐，尾部三道獷大森然的傷痕血流如注。須臾，兩股青煙從新生的傷口中冒出，它那身軀也跟著縮小一截。
莫辰看著它側躺在地，嘴角仍在惡狠狠的喘息，可見積生的仇恨。突然之間，他腦中傳來一股莫名的陣痛，眼前瀕死的妖狐忽遠忽近，那血窟窿的眼眶卻越發清晰，宛若一把利刃，要直入他的眼目！
莫辰不由哆嗦一下，雙目緊閉，腦海中卻轟響不斷，往來傳播著幾個字眼：我是誰？
我是誰？莫辰茫然甩了甩頭，才發現後背冷汗涔涔。
但這些思慮都是片刻之間，他又回複到之前的心境。這妖狐方才殺人不眨眼，不知害了多少性命，妖怪，豈能不除？
他提了提手中的劍，向妖狐走近了去，邊走邊說：“看來，尾部是它的弱點。”
眾軍士齊聲吼叫著，帶著深深的仇恨與憤怒，拿了武器往妖狐尾部衝去。一時間，血飛濺起來，在半空之中躍過一道赤色的軌跡。莫辰緩緩走到妖狐麵前，此刻萬千的兵刃正不住砍殺著它的致命之處，它的身軀也在飛速的縮小，莫辰蹲下看著它，看著這個自己第一次除掉的妖怪，一時竟呆在原處，有些失魂落魄。
除妖的感覺原來如此暢快，但是，它又算是怎樣一個妖怪，仿似不很強大。可是，我又在做什麼？我連這是哪都不知道，我怎麼會這樣去戰鬥？莫辰細細回味之前的出手，怎麼樣也不像自己的風格，但那一切又是如此自然，沒有什麼隔閡與遲疑。
他有點怪而不怪了，反正這就是我自己。
念想之間，妖狐已經變得如平常人一般大小，尾部僅剩一條，而眾兵士的仇恨顯然未宣泄完畢，又高高舉起武器，向那最後一尾砍去。
妖狐痛苦的悲叫一聲，讓莫辰回過神來。看過去，它尾部已全然被砍去，隻剩了光禿禿一個身子，斷尾處依然是不斷冒起的幾道青霧。此時它已閉上眼睛，身子以肉眼可見的疾速縮小。莫辰這才籲出口氣，將劍一甩，坐到地上。他擦了擦汗，突然感到有些氣力透支，真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上一覺。
就在這一瞬，眾人都認為已死去的妖狐突然獨目一睜，吼叫一聲往他撲來，原來那青霧尚未流盡，身體裏固然還存妖力。莫辰防不勝防，眼睜睜見那妖狐往他肩上一口咬下，肩臂渾然一陣劇痛，眼前一黑，登時眩暈過去。
……
莫辰覺得有些冷，好像還有什麼冰涼輕輕拍打在臉麵之上，涼徹心扉。遠方有人像在呼喊自己的名字，聲音越來越近，就越來越熟，到後來終於聽清，那是李雲卿的聲音。
他感到身體被微微搖晃，李雲卿的呼喊就在耳畔，慢慢睜開眼，是李雲卿關切的臉孔，“莫辰，你沒事吧？”
莫辰沒有說話，他直起身子，四處看了看，大雪紛飛，一片蒼茫，桐星也在麵前疑惑看著他。雪、冰、山壁、人都在，這是天山之頂的那處懸崖之上。
桐星這才籲出一口氣，微笑道：“你怎麼暈過去了？暈那麼久，怎麼叫都不醒。”
莫辰茫然道：“哦？我暈了？暈多久了？”
桐星說：“半炷香吧，真是沒用啊你，這都給凍暈了。以後我幹脆就叫你老暈的好了。”
莫辰一聽吃驚，道：“啊！我怎麼感覺過了很多天才是。”
桐星白他一眼，走到李雲卿身旁：“神經，還暈出感覺了，怎麼不把你凍死。”
李雲卿不同，他總覺得事情不會如此簡單，難道也是如同方才自己那樣？他思慮片刻，問莫辰：“你看到什麼沒有？”
莫辰點頭說：“好多，一時都說不清楚，我還需好好理理。”
李雲卿陡然一動，轉頭看向前方的夢貘，那老頭看著依然孱弱，顫巍巍立在風中看著莫辰，眼中卻有奇異的光彩流過。
李雲卿還未開口，夢貘向莫辰探過頭來，道：“真實嗎？你的夢。”
莫辰頓時驚駭，桐星也同時一顫。莫辰急聲道：“你說什麼，夢？那是夢？”
夢貘點頭道：“不然你為何在此？”
莫辰張大嘴巴半天，怎麼會有如此真實的夢境，難怪說在那個世界裏，自己做什麼總覺得本該如此，原來是在夢中。這就好比有一日就算夢到自己是一匹馬一頭牛，也會毫不懷疑的認可那就是自己。可是，那真的是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