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要調查這件事情嗎?”韋衝謙恭的問。作為新親家翁,韋衝還是保持著朝廷臣下應有的禮節。
“這是私鑄的吧?”楊廣從桌子上十多枚五銖銅錢中拿起一枚,仔細端詳。
“這個不是官錢。它也用銅鑄,但是用銅少,錢體薄,比官錢要輕。人犯是個並州商人,市場糾察當場捉拿送官的。私鑄錢是平常案子,查有實據,按律令處置就是。不過,人犯抵死不認,聲稱他是從並州官爐兌出來的官錢。”
“漢王的官爐?”張衡驚訝的問。他是朝廷任命的給事黃門侍郎,承擔皇帝顧問的職責。當然,他出現在東宮府中並非偶然,是楊廣努力使朝廷任命張衡為太子右庶子。這個職位僅僅負責起草和宣讀太子命令。他顯然理解為什麼韋衝語氣凝重。漢王楊涼是皇帝楊堅的第五個兒子,也就是楊廣的五弟,任並州總管,下轄五十二州。皇帝特許他在並州建了五個窯爐鑄錢。
“沒有朝廷的允許,戶部無法追查下去。”韋衝道。
楊廣沉思不語。即使證實了漢王違反造錢的重量規定,朝廷也不過申斥他一番。這不是我的目的。
“證實了是漢王鑄造的輕錢又能怎樣?告他缺斤少兩?他又不是商人!”郭衍嘲諷道。他是東宮的衛隊將軍之一。
眾人都看著郭衍。
“這個並州商人來做什麼?”郭衍不理會韋衝的驚訝,繼續問道。
“據說是購買武馬。”韋衝見楊廣沒有責怪郭衍放肆行為的意思,喃喃說。
“軍隊用的馬匹?他都到京城裏購買武馬了?”不知道是誰問道。這也是楊廣的疑問。
“人犯是這麼說的。漢王向他管轄的州縣攤派武馬,限期繳納。無緣無故漢王征發武馬幹什麼?”
“漢王此前奏報朝廷,要整頓軍馬,防備突厥人,聖上準奏。韋尚書,您剛從營州來京任職,北麵的突厥人有異常動向嗎?”宇文述問道。他也是東宮衛隊將軍之一。即使在這樣熱的天氣,他的衣服鎧甲依舊保持鮮亮。
“東部突厥啟民可汗已經出發西征泥撅處羅可汗,如果這算是異動的話。”韋衝一直在東北營州負責警戒並對付契丹人。而放牧的突厥人與契丹人比鄰而處,所以他對草原的動向了如指掌。
“很明顯,突厥人隻是漢王的借口。”張衡不失時機的總結道。
楊廣的擔憂加深了一層。
“殿下,鑄錢的事情要追查嗎?”韋衝緊盯住問題。他沒有忘記自己此來的目的。
“查還是要查,但不要聲張。要弄清楚是不是漢王鑄的錢。不是漢王鑄的,你曉得該怎麼辦。如果是漢王鑄的錢,你同我轉奏聖上定奪。”楊廣立即回答道。他知道,雖然父皇離京避暑前在朝堂上宣布由他全權處理軍國大事,但是,他並不能真正決定什麼。我絕不會讓兄長楊勇犯過的錯誤在自己身上發生。
得到確切指示後,韋衝明智地選擇告退。
“漢王是太子殿下唯一的對手,我們不能任由他擴張!”目送韋衝出去後,張衡斬釘截鐵的說。
“唯一對手?不。根子並不在漢王。聖上比漢王更清楚草原上的突厥人。”郭衍意味深長的說道。
“難道聖上不信任太子殿下?聖上不是宣布避暑期間太子殿下全權處理軍國大事嗎?”張衡連連問。
“那聖上回來之後呢?”郭衍反問道。
“交回去嘍。”張衡似乎被逼到牆角,於是用調侃的語調給自己解圍。
權力可不是調侃能解決的事情。大哥楊勇是幸運的,生來是家族的嫡長子,父皇登基就名正言順的成為皇太子,而且也曾經被父皇授權臨時處理軍國大事。對於他而言,沒有成為天下至尊的唯一原因是活著的父皇。即嚐到了權力的滋味,又不能對權力懷有覬覦之心,楊廣此刻終於體會到楊勇的心情。他感覺到口渴,招呼殿外侍從端來新榨的葡萄汁。它很甜。正如權力的味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