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鐵器將鎔、瓶地寸距的瞬間,長老突然道:“我要你,殺了我。”
一瞬間,海德懷疑自己的耳朵長在了腳底或者腋窩。
如果長老說“你去殺元帥”這樣的話,即使做不到,他也不會有任何吃驚。但長老卻讓他殺了自己,這不禁讓他詫異非常。
他向長老望去,長老麵無表情,卻直直的望住他,絕然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海德當機立斷,馬上、立時叫道:“不,不行……”
長老目光逼了逼,臉色沉了下來,聲音卻尖銳著道:“為什麼?”
海德嗵的一聲單膝跪了下來,一臉毅然決然的道:“屬下,屬下無法做出對長老不利的事!”
長老一笑道:“你別擔心,這是為了我們的大計,我早已經有所安排了。”
海德呆了一呆,好像很是痛痛思索了一番,然後緩緩然斬釘截鐵般的道:“不,屬下做不到。”
長老兩道垂死蠕蟲般的眉毛一凜,森然道:“你敢對抗我的命令?”
海德低首,不動,不語。
長老睨視著他,從齒縫裏剔出一聲冷笑道:“你可知道,抗拒我的命令有何下場?”
海德震了一震,緩然道:“死。”
長老森森、冷冷的道:“你願意執行任務,還是願意死,你自己選吧。”
巴爾費雷克似痛苦的閉上眼,聲音發顫,卻斬釘截鐵的道:“屬下……願意死。”
長老雙眉一皺,緩緩地,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好,那你就死吧。”
說罷,便把手從海德肩上抽下,並轉過身去。
海德臉色立即變得慘白,劇然顫著,嗦著,慢慢的,一字一句的道:“是。長老,您請多多保重。”
話音剛落,他左臂便錚的一聲化作一柄利刃,架在自己的頸上。長老微猥委曲的身軀對著他,如同一隻等待傾聽花瓶落地清脆響聲的耳朵。
海德一咬牙,利刃向自己頸上劈去。
頭顱當啷落地之前,他的眼前已然一片漆黑。
他在這世上看到最後的景象,是長老的影子在昏暗油燈下蜿蜿蜒蜒,像是一隻巨大的怪獸一般的,在笑。
生和死本就是同一件事。
死亡固然是從一個熟悉的世界,到另一個陌生而且未知的世界。
所以使人恐懼。
使人因恐懼而哭泣。
可是,誕生何嚐不是從一個世界,降到另一個陌生的世界?
初生嬰孩的第一聲啼哭,焉知不是因為這種恐懼呢?
一生一死便是一個輪回。
海德又經曆了一個輪回。
因為他已經非常短促的“死”過了。
他再次活過來的時候,長老那古怪的笑臉正如花一般的麵對著他。
隻不過這朵花,卻是在汙水中漚了一百天的屍體上所開的花而已。
長老的臉離他的臉非常之近。
所以他一睜眼便立時察覺到長老身上那種將行就木,卻依然苟活殘喘的身體悠悠散發出朽腐的濃鬱氣息撲麵而來。
海德欲嘔欲窒,他甚至立時便懷疑自己是在這種氣味的熏陶下才轉醒的。
神誌稍稍清醒的時候,他立即便察覺到不對勁。
因為他的殘肢被接駁的完好如初,而且已經幹竭的氣力充盈無比,並且體內盤旋著一種陌生而且強大異常的力量。
那是一種嶄新且異乎強大的力量
海德稍有驚喜,但是心中更是汗透重衫,暗叫好險。
——當長老說出“殺了我。”這句話以後,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他隻能奮力而且毫不猶豫的抵抗長老的命令。
然後揮刀砍掉自己的腦袋。
當然還要看似非常不願而且還要斬釘截鐵的才行。
這樣,才會如趁長老的心意。
但是,長老真的對他放心、滿意麼?
不知道。
海德已經沒有心思再去考慮這個問題了。
而且看起來這賭注,他暫時押對了。
幸虧他及時、迅速的把自己的頭顱砍掉。如若慢了片刻,或者稍有猶豫,恐怕下場便會完全相反了。
長老的令人不寒而栗的一張臉上,竟然顯出非常慈祥的表情望著他,如父如師望著自己的子犢一般的眼神。
看到海德醒來,長老似放心的舒了一口氣般道:“你真是太累了,看來,這次任務真是太辛苦你了。”
說著,便用那枯枝般的手指拭去海德臉頰上的汙痕,對適才發生的一切竟然隻字不提。
便在這時,石室外那一扇厚重的石門突然打開,一個圓滾滾的身影肉球一般的滾了進來,正是天璣將軍法緹恩。
法緹恩臉上掛著從未便過的和善笑容,一進石屋便向長老畢恭畢敬的恭了躬身,道:“正如長老所料,”
長老鼻中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法緹恩臉上的和藹笑容絲毫沒有變化,而是轉向海德,笑道:“恭喜,恭喜,恭喜開陽將軍,嘿嘿,畢竟是少年人有所作為啊,哈哈哈……”
海德一愣:“開陽將軍?什麼開陽將軍?”
法緹恩呆了一呆,先是看了看長老,又看了看海德才挺驚訝的道:“怎麼,你還不知道麼?長老已任命你為開陽將軍,接替叛死的雷老鬼重建開陽軍?”
這次輪到海德呆住了,他絲毫想不到長老此時為何會把自己推上將軍的位置。
便在他發呆的時候,突聽長老歎了口氣道:“弑神七將軍,乃當初部族深遭滅頂大難時整個部族共同選舉出的七位最強之人擔任,分領導部族七支值屬不同之部,且各司其職、各任其責,共同抵抗天禁與那妄‘神’。但遺憾的是,這些年來隻因百裏太一的統領指揮不當、一意孤行,這堪立為部族砥柱的七位將軍幾近全部戰死,將軍之位幾經易主,七軍中的人才也大量損耗,整個弑神人心更是分崩離析,甚至就連開陽老將軍也私自勾納天禁餘部心生叛意。”
長老沉沉歎了口氣,閉上雙眼接著說道,“所幸的是部族新人輩出,才能稍稍彌補些喪失這些莫大的損失。如今之形勢,看似天禁的勢力雖已被我軍剿滅,但實際那隻是其表層的力量而以。因為作為天禁基石的‘九使神’除了一個‘病腐使神’弗洛戈在三十年前一役中喪命之外,其餘皆未曾傷亡,更何況還有那個妄自稱做為‘神’的叛徒,暗藏背後未曾露麵。所以說,現在雖然看似弑神占盡了便宜,但事實上說來,我們還是落了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