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幕(2 / 3)

獨目男子恭聲道:“弟子自幼被您收教,更是靠恩師所賜才能成今日之就,您若再稱學生元帥,就折煞我了。您若當我是您的弟子,就仍如以前叫我百裏便是。”

老人沉默了一下,閉上眼睛:“好吧,百裏,”他話語中掩不住一種回憶意味。緩了一緩,才道,“百裏這番來此,究竟是為何事?”說到百裏二子的時候,他臉上的皺紋和語氣都緩和了很多。

獨目男子也沉默了一下,才道:“百裏想知道,我們弑神究竟何時才能收兵?”

老人須發一抖,睜開眼睛聲幹笑著道:“哈哈,我記得元帥上次來的時候,也是問老朽同樣一個問題。”不知為何,老人臉上剛剛緩和的皺紋再次枯薅起來,使他的臉看起來又變成一塊又幹又冷的腐爛老樹根一般。

老人再次叫回“元帥”,獨目男子也不堅持,歎了一口氣道:“是。不過老師卻沒有給弟子一個答案。”

老人閉上枯萎的雙眼,哼的一聲幹幹冷冷的道:“敢問元帥,弑神是為何而生?”

獨目男子沉聲道:“為部族雪恥,為生命平衡,為除弑妄‘神’。”

老人嘿了一聲冷笑道:“妄‘神’未除,何以收兵?倘若此時便收兵,你這個部族的首領對得起百年前部族中慘死喪生的同胞?你這個元帥又如何麵對軍中那些已戰死和未戰死的軍士?”

獨目男子眉間緊了一緊,卻未立時說話,而是沉默了了一下才道:“開戰以來,天禁大部被滅,零星的殘餘也被逐一剿殺,可是卻始終未聞那妄‘神’露出半點風影,這和他以往的作風很不相同。所以弟子有一個猜斷……那妄神是否已經不再這世上了?”

老人睜開了一隻眼,山魈一般的道:“噢?你又如何猜想他已不再這世上了?願聞元帥高見。”

獨目男子道:“老師曾說過,據部族的籍典中記載,那‘終之神跡’本是‘大巴別’時期的神,身體的一部分。神為了替‘天國’抵禦天災,身軀四分五裂而逝,其身體具化為齏粉,卻有一部分經特殊際遇而化成的一塊化石。”

老人點了點頭:“不錯,你記得到很清楚”

獨目男子道:“老師也說過,隻要有人得到這塊化石,並使其恢複活性,再將其融合入體的話,就能得到那位神的創世和滅世的力量。

老人道:“接著說下去。”

獨目男子道:“漸漸與那化石融為一體的過程,就是漸漸得到神的力量的之時。不過,這時也會逐漸得失去了自己的本心,當完全得到創世、滅世之力的一刻,本心就會完全喪失。因為這時候,思維、心、力量完全與神融為一體,他就成為創始神本尊。”他頓了頓,才道:“所以弟子大膽猜測,妄‘神’得到那塊化石已有百餘年,或許是因為他已經與化石完全融合了,雖然得到了創世、滅世之力,但他的思維也同時被那位神為救世而粉身碎骨的大慈悲所化……也就是說,世上已沒有這個人了。”

老者睜開枯黃的怪眼望著獨目男子好一陣兒,才道:“你對那妄‘神’所知道多少?”

獨目男子沉思了一下道:“隻見過匆匆一麵,卻未能交手。”

老者道:“是六十年前,瓦斯卡蘭布雪山一役麼?”

獨目男子點了點頭:“是。”

老者緩緩冷冷的笑了一笑道:“原來元帥大人還記得?那一役可不得了啊,萬餘軍士都被元帥大人葬送了。哦,不隻如此,還斷送上當時的玉衡將軍巴列高利的一條性命。我還以為元帥大人早已忘記了。”

獨目男子身體微微一震,沒有立時說話,沉默了一下才緩緩說道:“百裏從未敢忘。全軍功成收兵之日,也正是百裏自刎謝罪之時。”

老人冷笑一聲:“元凶未除,你以為一死了之就能向那萬餘軍士交待了?”

獨目男子麵無表情,隻垂首恭敬得立著。

老人長歎了口氣道:“這也怪不得你,想那妄神心智如此之高,從前在部族之時便是屈指可數,那時候的你還是初出茅廬,雖然率領大軍將他包圍,但是他早已計算好了‘天時’、‘地利’。你率眾雖多,卻隻能勉強算得上是‘人和’——如此又怎麼敵的過他?”

獨目男子隻道了聲“是”,便再無言語。老人接著道:“他如此高絕心智,又怎會不知道若是與那‘終之神跡’完全相融,便會有喪失本心的後果?”

獨目男子眉間一動,道:“老師的意思是說……”

老人嘿然一笑道:“他隻取得了那‘終之神跡’的其中一半。這樣他雖然隻得到創始神的一半力量,但是卻不會因為逐漸融合而喪失本心。”

獨目男子思索了一下,緩緩點頭:“原來是這樣。這麼說有傳言‘終之神跡’的再次出現世上,不是空穴來風了?”

老人沒有言語,而是眯著眼睛,用寸餘長的小指指甲去挑落在燈油裏的棉芯,眼神在弱光下更是散渙,呐呐地道:“無風不起浪,有所風聞必定有其來者。”

獨目男子道:“但是那妄神取得到那半塊化石的時候,為何不順便將剩下半塊毀去?這樣也可少了有人平分秋色的危險?”

老人捏著嘴巴下邊幾綹幹枯卷曲的胡須,緩緩道:“這人的思緒之縝之密,難有人窺其頸項。不過據我了解,他往往會給自己留一條隱蔽的退路——當年部族中的大戰,若不是他事先預備好的退路,根本無法活著逃出部族去。或許他沒有毀去那半塊化石,便是這種原因。”

獨目男子沉吟了一下,道:“以老師所見,他既然還在這世上,為何我軍剿滅天禁之時卻不出現呢?”

老人迷上眼睛道:“據我所知,那日瓦斯卡蘭布雪山一役之後,不光是再也也沒有人見過他,連天禁那幾個使神也消失了。那時我軍元氣大傷,天禁正是盛極一時的時候,但是他們的消失使整個天禁變成一個空殼子,也正是從那時開始天禁便漸漸分裂。”

獨目男子思索了一下道:“這的確令人費解的很,以老師之見,這妄神究竟去了何處?”說完後兩眼牢牢盯著灰衣老人的枯槁的臉,似乎想從他的皺紋裏看出一些端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