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笑了一笑,緩聲說道:“我等暗生者為了自己生存,必須要以別的生命的消逝作為代價,在尋常人類眼中,殺人是一種可怖可憎的行徑,但暗生者的眼中,殺人總是理所應當之事,也如人類殺牛烹羊一般,遊兄能有這種想法,的確是難得得很了。”
遊奇嘿了一聲說道:“恕在下愚鈍,實在看不出殺人和殺牛宰羊有什麼相同之處。我就是無法明白,畢竟都是同樣有血有肉的人,又怎麼在雙手染滿他們鮮血的時候,還能夠免蹈微笑心如止水?”
洪荒笑道:“或許在千萬年前的遠古時候,第一個人類將牛羊殺死的時候,也是惶惶然的終日恐慌不已,但千萬年都如這般的過來之後,這種思維成了一種定然之勢,人們便認定牛羊本就是該當作人類食物而生存的,不會再為一塊盛在盤中的鮮嫩羔羊肉,而心懷內疚和負罪。相同的,自第一個暗生者生出的那一刻,他便注定要以人類的生命為食,從千年萬年前延至今日,這種意識也使暗生者認為,為了延續自己的性命而使別的生命消逝,是理所應當的。”
遊奇嘿的冷笑一聲道:“原來洪先生也是這般想的,我還以為你們和弑神的那寫畜牲會有所區別呢!”
洪荒對遊奇話語中的暗諷毫不在意,隻是淡淡的道:“若是我們與他們的理念相同,也根本就不會有天禁的存在了。”
遊奇一愣,道:“什麼意思?”
洪荒緩緩的,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們的‘神’便是不認同這種理念而反出部族的,天禁的最終目的,便是將人類與暗生者兩者之間這種畸形的平衡破壞掉,將這世界恢複成上萬年前‘萬生平等’的‘天國’時代的樣子。”
雖然洪荒的聲音有一種使人信服的無形力量,但遊奇半信半疑的道:“真的?”因為無論是從木餘生那裏,還是從那個神秘灰衣人那裏,‘神’總是一個給所有人帶來殺戮和毀滅的家夥。
洪荒道:“自然是真的,若不然我們傾盡全部智力,更窮盡半個世紀之久,才研製出這替代殺人而獲取生命力的‘秘藥’做甚?”
遊奇點了點頭,說道:“如此說來,你們的確是用心良苦的很了。”
洪荒臉上顯出一絲苦澀的笑意,緩緩說道:“但是,我們這一個多世紀的苦心,卻在頃刻之間化作泡影,人類與暗生者間的畸狀平衡,也永遠無法打破了。”
遊奇道:“這又是為何?”
洪荒苦笑道:“遊兄還不知道麼?世界上所有與天禁有關聯之處,全都遭到了剿滅,更有無數稍有牽連的人也盡數全被誅殺,”他指著腳下,“這個地方,是歸屬天禁的人們最後一處存生的所在,但不久就會成為我們天禁最後一個立起的墳墓了。”
遊奇聽出洪荒口氣有異,道:“洪先生為何這樣說?這裏地處秘密之所,想來那些畜牲定然無法尋到的,在這裏即便是不能重整旗鼓去複仇,也能安穩的繁衍生息啊!”
洪荒笑了一笑,張了張口,卻沒有說什麼,原本一張儒雅之氣的臉上波瀾不驚,但此時卻掩不住麵上心事忡忡的憂憤之色。
遊奇知其有異,又再次問道:“若洪先生不嫌在下是外人,就請告知一二。”
洪荒疑遲了一下,才說道:“我們這個安身之處,已經被他們知道了,想來近日便要對這裏發起總攻。”
遊奇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被那些人所知曉?”
洪荒垂下目光,低聲道:“張三先生與李四先生救遊兄回來的途中,便已經被他們的人追蹤了。”
遊奇一驚,心中大震——因為正是因為張三亨力四合是為救他回來,才使這個天禁僅存的容生之所被暴露,也因為如此,張三亨、李四合、雨輕虹,以及這山頭之上成百上千個幸存的人,都要死於非命。
一時間遊奇麵如死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前浮現出那個雪中男子的淒慘死狀,鼻端也似乎嗅到了不久便要浸滿這裏的血腥味,胸臆中心血激蕩之下,體內‘冰障’驟然暴起,一時間全身恍如無數冰刀刺割,眼前更是一陣天旋地轉,便要倒地。
這時,一隻不甚粗壯卻有力的手臂托住了他,掌心中暖意流經遊奇的體內,驟起的‘冰障’如同積雪遇見烈陽,一下便消融了許多,但遊奇的鼻孔也沁出血絲來。
不久遊奇轉醒過來,長歎欲哭,張口無言。洪荒似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淡淡一笑說道:“覆巢之內豈有完卵?即使這次不被發現,也躲不過下一次,隻是一個時間問題罷了,遊兄不要想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