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得來了。
“來了”,是遊奇聽到的最後兩個字。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淹沒在緊鑼密雨般的淆亂聲音中。初時的聲音,還隻是一個超大的熱油鍋遭遇了傾盆大雨,但轉眼間便像是仰臥在十萬大軍廝殺的戰場中,那令整個大地都為之震動的嘶吼聲。
真的來了。
遊奇來不及有一瞬間的詫異,整座山洞都突然發狂的抖了起來,像是一個患了重病的病人一般。大漢雖是不住的對遊奇大吼著什麼,但卻像是在置演默片一般的,聽不見他的任何聲音。
遊奇耳邊就像十萬轟雷接連不斷的滾過,與此同時,山壁四周像是猛然放開了的水閘一般,幾百、幾千、無數頭野獸蜂擁,不,應該說像是怒奔而至的洪水一般的,從山洞四周狂湧了進來。
不僅僅是數不清的猛虎、巨獅、山狼,還有無數低頭猛衝的野牛、豪豬,一路滾進來的棕熊、野猿!
遊奇雖想要鎮定,但一人麵對著十萬大軍的衝殺之勢,還是忍不住煞白了臉色。
整個山洞也像是一個吃下了太多東西的胃,像是要嘔吐一般的猛烈的抽搐著,劇烈震動著,遊奇連站也站立不穩。
山洞雖龐大的像是一個巨大的水池,但那裏經得起這般的洪流狂瀉?眨眼間就要被灌滿了,無數野獸被身後湧來的同類和異類們,擠成踏成了碎肉。一時間,獸血、碎肉、碎骨、內髒,漫天亂飛,山洞腥風臭味讓人欲嘔欲窒。
大漢雖是久經了這種場景,但臉色也凝重起來,隻見他像是遊魚於一般,疾然從無數野獸間的縫隙中穿遊過去。快到山壁的時候,大漢猛地縱起,抬腳在一頭棕熊北上一墊,便撲身抓住山藤,手腳並用的爬了上去。
遊奇沒有大漢這般的幸運了。這如同泄洪一般湧進來的無數野獸衝進來時,讓他驚的一愣,便就是這一愣的瞬間,他已經失去了與大漢一樣脫身的時機,待他反過神時,一群受驚了的野牛,已經死命的低著角朝他衝踏了過來。
發了狂性紅了眼的野牛群,往往比狼群更為可怕。休說獅子老虎,便是鐵打的身子,即便不被那精鋼一般的犄角開膛破胸,也定會被著千萬隻生鐵一般的牛蹄碾的粉碎。
潮水一般衝殺來的野牛群,眼看就要淹沒了遊奇。但被踏成擠成肉碎的瞬間,見遊奇一聲大吼,滑身躲過差點將他挑的肚破腸流的犄角,運力一拳正打在野牛的額上,這頭巨型野牛突然狂哞一聲,刹那間暴得粉碎,揚起一陣血雨。
和十萬大軍一般發了狂的獸相較,一隻野牛的消失簡直就像是大海中被蒸發了一滴水珠一樣的不可足道,但遊奇便是趁著未能彌補上這蒸發的一滴水珠空隙的一瞬,猛力一躍跳了起來,運足氣力在一頭野牛背上猛的一踏,隻聽得哢嚓一聲響,這頭低頭急奔的野牛被踏斷了脊骨,癱了下去,立時被相與嚅沫的同類踏成了肉醬。
遊奇卻借這一踏高高躍起,大鳥一般的越過了數丈之遙。待躍力稍竭時,遊奇早已在濁浪一般淆亂的野獸裏,尋準了自己的落腳之處,那是一頭正揮掌朝周圍狂打的巨大棕熊。
骨斷聲響起,遊奇再此借力飛躍。如此這般幾個輾轉騰挪,遊奇已經躍到石壁邊,他也學這大漢的樣子飛身一撲,抓住了壁上的野藤蕩了幾蕩,往上攀去。
待隻爬到十餘丈之高時,遊奇才敢稍稍停下,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衣衫已經全都給冷汗浸透了。向下望去,卻見那些野獸都已暫停住了狂奔,已然開始相互廝咬起來。吼聲嚎聲嗥叫聲不絕於耳,一個山洞像是一口煮著沸水的大鍋,翻騰著、蒸騰著,四周的山壁都被染成一片耀眼的諸紅色。
“怎麼樣?很驚人吧?”一個聲音在遊奇身後響起。遊奇驚得猛一回頭,卻見拽著野藤的大漢,就在他的身後。大漢滿腦袋虯盤的須發都粘在臉上,想必他此時也是汗透重衫吧。
“每年,都是如這樣的景象麼?”遊奇心有餘悸的望著下麵,用力抓著野藤的手不由自主微微的抖著。
“是。不過今天好像比往年要來得更多一些。”大漢朝遊奇露出一個罕有的笑意,“不過,這不是更好麼?”
大漢笑容越發濃鬱起來,一張滿是胡須的臉,看起來像是一直在曬太陽的老刺蝟,“喂,害怕了麼?”他溫聲道。
大漢如此溫聲的對遊奇說話,還是第一次。雖然大漢的笑容十分的難看,但遊奇心中也泛起一些感激。
遊奇也朝大漢笑了笑,搖搖頭,卻在這時遊奇突然看到一隻腳在自己麵前由小變大,緊接著就聽得嘭的一聲悶響,遊奇之感到自己眼前猛地一黑,麵上一陣劇痛,頭顱頹然一沉,再也握不住野藤,直直墜了下去。
耳邊除了野獸死時的慘叫,更為清晰的是大漢那放肆張狂的笑聲。
遊奇真是做夢也想不到,大漢溫聲話語中竟然接連而至的是兜麵一腳,將他從十餘丈的高空直踹而下。幸好,他身手已經超乎於尋常的敏捷,雖是冷不防受了一腳,身形急墜,但還是迅速反應過來,兩手急抓,再扯斷無數根不甚結實的山藤後,終於憑空撈住一根粗藤停住下墜的勢頭。這時,已然離地麵隻有三丈之遙了。
看看腳下,一群花斑老虎正在圍攻一隻大黑熊。雖然那隻黑熊身形碩大,威猛無比,但在一群彪悍異常的花斑豹的窮圍之下,已然陷入了末路,非但遍身皆是皮開肉綻,而且厚實的胸腹被抓破了個血淋淋的洞,露出森然白骨,腸子都拖了出來滿地都是。
若是遊奇不抓住山藤而直墜下去,相信與這黑熊的下場相當。
除了心悸,遊奇心中忍不住怒火中燒,恨不得跳上去抓住那大漢結結實實痛打一頓。便就在這時大漢那怪笑的聲音從頂上傳來:“喂!小子你怎麼樣了?還沒死麼?”
這盡是嘲弄的聲音使遊奇更是怒極,仰頭罵道:“混蛋!你瘋了麼?你......”遊奇一句話沒說完,一個拳頭大小的石頭已然攜著勁風,從上而下撲麵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