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鬥虎(2 / 3)

也許是饑餓的原因,我的腦袋也遲鈍了許多,想了好久也沒有明白,在這種絕境中還有什麼值得等待。

尹三那條遭了蛇咬而自己剁下的腿,本已腐爛發黑發臭了。

前些日子我還奇怪他為何不扔了它,但今天我無意中發現,那條腐爛的斷腿上的爛肉已經全然不見,隻剩下零散的幾根骨頭了。

看著尹三用力的咀嚼著自己腿骨上的筋腱,然後小口慢慢的咽下去,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吞下大口的口水。

我也是。

這才讓我明白,他們在等待什麼。

一旦要有人支撐不住倒下了,便會立時成為所有人的食物。

我努力支撐著寫日記,是為了使自己不再睡著。我也不敢再睡著了。我知道,我不在的話,昏迷著的水月,便是他們作為食物的第一目標。

但是我不知道,究竟我還能撐多久?.........

某年 某月 某日

第二十四天。

尹三死了。

當他正再次捧著自己那白禿禿的腳趾骨吮吸的時候,他身邊的一個本是看起來睡著了一般,一動不動的年輕人突然嘶嚎著撲了上去,握住那腿骨,刺槍一般猛地向前一搗。被尹三含在嘴裏尖尖的腳趾骨,立刻像槍尖一般的刺穿了尹三的喉嚨。

我對這個麵色白淨的年輕人不太熟識,也不知道他的名字,隻知道他的性格相當內向,一路上行來他們的同伴都喜歡拿他來開玩笑。

白色的破碎喉管,從尹三喉結處突了出來,但他竟然還沒立時便死,卻仍是一邊嘶嘶的尖叫著,一邊在地上翻滾著兩手在臉上亂抓,看是想把尖趾骨從自己那破碎的喉裏掏出來。

那人著一搗似是也盡了全力,倒在地上好一陣才費力的爬起身來。他沒有做任何多餘的事,而是舉起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對準那在地上不斷翻滾掙紮的尹三的頭顱,一下、兩下、三下.......

砸了七八下之後,石頭從他手中滾落在地,看起來他再也沒有力氣去舉起石頭了。

尹三的腦漿和著血,已經濺得那年輕人一張白淨的臉上都是粉紅色。那年輕人兩手抱住尹三的腦袋,便吧唧咕嚕的瘋狂喝噬起腦漿來。

尹三的身體還在不停抽搐著,甚至從他破碎的氣管裏,還能發出些嘶嘶的的聲音來。兩個人緊緊地黏在一起,混雜著各種聲音,看起來就像是正在交配中的兩隻動物一般。

他在殺死尹三的時候,沒有任何人阻止,甚至沒有人發出聲音。我們都眼睜睜的看著。

他也沒有任何顧忌,隻是爬在尹三身上一味得瘋狂大嚼。待他從尹三身上翻滾下去的時候,尹三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的。他的半張臉、兩隻眼睛、胸前、肩頭......血糊糊的一片,看起來已經進了那年輕人的肚子了。

填飽了肚子的他仍沒有去理任何人,而是跌跌撞撞的站起身來,掩麵撲到一個角落裏,蜷縮成一團。發出嗚嗚不已的聲音,像是在哀號,像是在嘔吐,又像是在哭。

這時所有的人紛紛站起身來,蹲下身去,趴在尹三的屍體旁狼吞虎咽起來。我想嘔吐,卻吐不出。

後來我也走過去,用刀子在尹三背上割下好大一塊皮肉。

我又流淚了。不知道為什麼,隻是眼淚拚命的流出來。我就這樣便哭邊吃,那很大的一塊背肉便被我生吞了下肚。

但我肯本不知道那肉是什麼滋味。

我沒有給水月吃那些肉,而仍是割破血管喂她喝下。

也許是因為我不想她靠近這種肮髒。即使迫不得已的時候,我也不願意。

那時候,我寧願把自己的肉擱下來給她吃。

過了好久,殺了尹三的年輕人仍是一直嗚嗚不已,聽起來既讓人心煩意亂,又使人毛骨悚然。

..............

某年 某月 某日

第二十七天。

殺了尹三的年青人也死了。

是自殺的。

他死時候的姿勢很是奇怪:臥倒在地,一隻手伸到喉裏,深達腕部,看起來像是要慌亂的把自己的手臂吞下肚子一般,又像是處於瘋狂中,想伸手從自己胃裏掏出什麼一樣。於是,他自己的手便堵塞住了他的氣管喉嚨。

於是他就這樣把自己窒息而死了。

尹三在兩天前便已經不存在了。他的內髒、皮毛都被人瓜分了,吞了下肚去。甚至一身的骨頭,也被人用石頭敲碎了,給吸了骨髓去。這個殺了他的年輕人,遭遇和他也是一樣,他的皮肉當場便被人吃了,甚至內髒也都給別人瓜分藏備起來。

雖然有了些體力,卻仍是沒有任何人開口說話,每個人盯著我和水月的眼神,也越發狠毒起來。也許他們認為正是因為我們,才是他們變成這般樣子的。

不過,暫時我還是安全的,因為我手中有把刀子。這把小小的刀子在尋常的時候,最多隻是剃須修指甲的作用。但對現在精疲力竭赤手空拳的他們來說,卻是個絕對力量的象征。

看著他們眼中的畏懼,我想,我和水月暫時是安全的。

也許是吃了人肉的關係,我總是感覺到,我們每個人連呼吸都散發著一種很濃鬱的惡臭,像是腐爛的髒腑的氣味。好像是被我們吞下肚去的兩人,那不息的怨魂,正在我們五髒六腑中發酵一般。

當我發覺自己呼吸時,也有這種惡臭的時候,便將水月移到石台最裏麵,靠著山壁的一處。因為他們都在石台的另一端,這裏還算比較幹淨的。我每次去探她的額頭,以及割腕喂她時,都努力屏住著呼吸,生怕水月被這惡臭染上一分一毫.......

.........

某年 某月 某日

第二十九天。

自尹三死了之後,每個人更加謹慎起來。雖然我們這些人看起來還是人的樣子,但其實已經與一隻野獸無異了。

而且是那種最為卑劣、凶殘——讓我自己心裏都忍不住惡心的野獸。

隻有水月不是。

她隻是靜靜的躺著,一動不動的,渾身冰冷、僵硬,甚至有時連心跳和脈搏都時有時無,且渾身沒有半分血色,像是一具雅典衛城裏的大理石女神雕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