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迢迢肝膽耀昆侖 (三)(2 / 2)

真的是血路。

我的馬蹄,便從他殺出的這條血路上踏過。

我與他真可謂是萍水相逢,互相見麵也都不怎麼快活,我一點也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

我大叫,想讓馬停下來,或是想跑到他身邊去,讓他上馬來。但是無論我用什麼辦法,無論我怎麼勒扯韁繩,這馬卻筆直的越跑越快。我幾乎想從馬上跳下去,雖然我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有什麼意義。

天仍然未明,古老的京城籠在一片霧蒙蒙的昏暗中。零星散落在地上的火把,照耀得屍影焯焯,血水潺潺,哀號慘呼聲此起彼伏,真似地獄一般的光景。

而他,持刀披發,滿身濺血,形似猛虎,宛若瘋癲,又恰似是這地府中,以鬼為食的魔神夜叉王一樣。

夜叉一出,百鬼辟易!!

原本擋在路上的殘剩兵士們哭嚎著,連滾帶爬的逃得無影。

這時,他又大吼一聲:衝過去!!!

說罷,他一縱身又衝到馬的前頭。

此時,雖然已經沒有任何官兵敢當在他麵前了,不過,城門卻關鎖的嚴絲合縫,連個蒼蠅都飛不出去。

他咬咬牙,猛地躍在半空,大吼一聲,合著如同墜地的流星一般的刀光,向厚重的城門劈去!

轟然一聲巨響!

在暗夜裏的城垛,似著了霹靂火炮一般,整座城牆好像都抖了一抖。

但是城門也隻是抖了一抖而已,雖然城門材質已然腐朽,但是卻厚重之極,這全力的一刀,僅僅隻讓它抖了一抖、顫了一顫、呻吟了一聲。

此時,我乘的馬離城門還有二十步之遙。

虯髯漢子不及多想,運起全身之力,狂吼一聲一刀又要再一次的向門上劈去。

但是這時,我們身後突然響起幾聲參差不齊的炸響。

———是槍聲。

持著火槍躲在一旁的守城門官兵,終於手忙腳亂的裝上了彈藥。

虯髯漢子渾身一震,噗哧連聲,彈丸射進了他寬厚的脊背中,他高舉起來的巨刀驀的頓住了。

但頓住的,也隻是一瞬間。

他的吼聲未斷,刀勢更也未斷。這凝聚他全身之力的一刀,仍然攜著萬夫莫擋之勢落雷一般的重重劈在城門上!!

又是一聲轟然巨響。

腐朽的城門發出垂死之人哀號般的呻吟,著刀之處深深凹陷了進去,周邊布滿深痕龜裂。

但,仍未破。

虯髯漢子腳下踉蹌了一下,鐵塔一般的身體晃了幾晃。或許舊傷新痕的交織痛楚,讓他已經支撐不住。

若不是那柄巨刀勉力支撐著地的軀體,他已經到下了。

他低低悶聲吼著,用力一撐巨刀,向借此聚力一舉破門。

但卻聽見蒼啷一聲鏘鳴,那一把百斤巨刀已經不堪這番猛擊,齊中堪堪斷成兩半。

奔馬,距城門還剩下十步之遙。

我身後彈藥上膛的嚓嚓聲清晰而聞,這一排的子彈已經預備完畢。

虯髯漢子晃晃的站起身來,肩頭的箭傷和脊背上數個燒焦的彈孔,已經流不出血來,他握著半柄斷刀,扶牆而立,似是隨時都可能會倒下。

突然間,我耳邊打了一個旱雷,震得我雙耳一陣轟鳴。

那是他猶如炸雷一般的巨吼:衝!!!

我胯下的馬,也受了這聲巨吼的招引一般,一聲長嘶,箭一般的向著緊閉的城門闖去。

但在馬之前,虯髯漢子早已合著那柄斷了的巨刀,隨著那聲巨吼,貫日蒼虹般的向著城門猛撞去!!

轟然巨響。

似是整個城牆都塌了一般巨震了一震,緊緊閉著的城門,迅速布滿了深深裂痕的蛛網。

在一瞬間的靜止之後,腐朽多年的城門,終於崩潰離析。

沒有任何阻礙,我和馬都衝了過去,但虯髯漢子卻像崩塌的塔一般的倒了下去。

身後一排炸響,已經參差響起。

我隻覺得臉頰一熱,同時右臂一震,然後便是灼骨般的疼痛。我知道自己被彈擊中了。

但我管不了這些,也沒有時間管這些了。

我雙腿緊緊夾著馬,俯下身子伸手抓住虯髯漢子的腰帶,猛地一夾馬腹,駿馬嘶鳴一聲向前疾竄,借著這個衝力,我將他的身子從地上提了起來!

但在這一瞬間,我的手臂卻咯的一聲,撕裂般的劇痛讓我禁不住大叫了起來。

虯髯漢子身體壯碩之極,我那隻中彈的手臂,那能承受的住他身體的重量?立時便脫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