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的臉色,我又是驚了一驚,因為他的臉上分明寫滿了恐懼、恐慌、恐駭。他的表情好像是看到了極為可怕的東西一樣,眼光惶然閃動不已。
他緊緊拽著我的衣衫,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舉起顫抖的手指指向身邊周圍,話不成聲得道:那...那些...是什麼...什麼東西?
剛開始我以為他是有病,心裏還對他有些同情,但現在我心中的火又騰的燃氣很高,我大聲道:他們是人!是和你一樣的人!若他們是東西的話,你又是什麼東西?!
我的確很火,因為他口中“什麼東西”指的是路邊那些人,和我一樣的國人!
他的顫抖更巨,身體幾乎蜷縮成一團,口中卻喃喃道:不...不是...不一樣...不是人...他們不是...我不是......
我實在聽不懂他再說些什麼。街上熙熙攘攘的人都齊聚了過來,像看天橋尋常的把戲場子一般,不過卻沒有人喝彩鼓掌,而是幾乎所有人都朝著我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我何時受過這等輕嘲?
望著不斷發抖打顫的他,惱羞成怒的想,原來這洋人不但是個白癡,還是個瘋子!!早知道便讓人打死他,或是丟到街上餓死他,也省得如今這樣的丟人現眼了!!
他卻感覺不到我的怒火高漲,仍然用力緊緊抓著我的衣角,顫抖著躲著那些看不見的可怕東西,嘴中喃喃著:不...不是...不是人...不是人......
周遭那幾十雙看猴戲般的眼神和嘲意使我羞怒之極,我用力摔掉他的手,大聲怒喝道:對!你不是人!你是呆子!瘋子!王八蛋!!
誰知他的手一離開我的衣衫,便尖叫一聲,聲音竟然惶恐中還帶著幾分的絕望。就像是溺水的人好不容易到了岸邊,卻又被一個大浪卷到漩渦中一般。他哀號一聲伸手又抓,我急忙一閃身避了過去,他慌忙再抓,我急忙再躲......
那些圍觀的人群中,終於響起了竊竊笑聲。
此時我氣的,恨不得一腳便朝他臉上踢過去,但瞧倒他一連的慘白淒慌,又顫顫不已,我咬咬牙,轉身便走,心道:罷了罷了,就當是給人淋了一身的大糞了。
我也不理他,撥開人群疾行而去。想不到他緊跟不舍哀聲不已,就像是被舍棄了的孩童追趕父母般的。
在轟然而起的大笑中,我那裏管得了這些?於是我拔腿便跑,但這時身後突的響起一聲驚呼:是他!!
我一愣,不禁順聲望去,隻見這街道極熱鬧處立著一群人,高高矮矮胖胖瘦瘦足有二三十個———胖的一臉一身橫肉,瘦的也是一臉陰狠彪悍,全都是玄綢馬褂燈籠褲的短打打扮,一看便都是些不好惹的家夥。
為首的一人被他們簇擁著,卻著了一身光鮮亮麗的白綢織套衫,腰下掛了一個碧綠欲滴的玉佩,手裏還晃著把扇子,的確顯眼的很。
不過,最顯眼的還是他那刀條兒一般的臉上,捂著幾塊碩大的膏藥,幾乎把他的整張臉都蓋住了,乍一看去像死人臉上的殯布一般。
此刻,這張臉正拚命尖叫著:是他!!就是他!!給我堵住他!!!
我見到這張臉,心中便暗暗苦笑道不妙。
因為,他便是哪個被我打落了牙齒,打斷了鼻梁,又踢到胯下那物的世家公子哥。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僅僅從他的聲音上便聽的出來,他正是憤怒、憤怒、憤怒之極。
———憤怒的程度,好像想一口一口地把我的肉咬下吃了。
———如果他還有牙齒的話。
他身邊的那些手下,看起來更是比他們的主子還要憤怒,大吼一聲,抽出長短不一粗細不等的武器,朝我猛撲過來。
於是,我撒腿就跑
———麵對這些凶神惡煞的人,我不跑還能做什麼?難道我要到那公子哥麵前跟他說:你好,請問你的牙齒都長出來了嗎?
這些人一看就是練家子,比公子哥以前的那幫跟班強得太多了。那架勢一看便知道,他們像要我的命。被他們逮到隻有一個下場,就是被活活打死。
我可不是以一當百的百裏太一,所以我隻能逃跑。
除了打架之外,逃跑便是我少年時第二個專長。
那時候雖然有林家的威勢,但一些打架不要命的潑皮無賴可不認這些,與他們打起來便就是拚命。拚得過還好,拚不過的話我便逃跑———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君子報仇十年未晚嘛!打架打得多了,除了打架,我也練出了逃跑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