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奇一愣,張了張嘴還未發出聲音,那張臉便突然張大了嘴,“呃———”的一聲,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
然後他竟滿意的拍了拍肚皮,向著那個還抽噎個不停的纖細身影說道:“嘿,你看看,你做的菜我沒有白吃吧?”
剛剛醒來的遊奇,差點被這一股無法形容的難聞氣味熏得再次昏過去。不過他麵前的兩個身影,已經看得清清楚楚了。
那個亂噴臭氣的自然是又饞又懶的木餘生,那個不停抽噎的身影,就是在遊奇心中呼喚過千遍萬次的田兒。
不過,此時田兒身上那種淩厲逼人的美麗,已經大大打了折扣。因為她憔悴的太多了。不僅嬌潤的麵色蒙上了一層淡黃,不知道為何她的兩隻眼睛,紅豔若似那桃花一般。
就連她尖尖的下巴、尖尖的鼻子和尖尖的唇角,都失去了它們應有的美麗銳氣。但仍美的像一朵花,默默經耐了夜雨,終於等到晨色的韶華。
此時,她正開心地像是一個孩子。
木餘生此時正一心一意的右手用小指剔著牙縫。不過他半眯半睜的眼睛中,也布滿了交織繁密的紅血絲。
一看便知是熬了許久的結果。
所以他另一個手抱著裝著爆米花的大紙袋,正大嚼著。對他來說,這正是恢複精神最有效的方法。
遊奇張嘴想說話,但卻感到一陣渾身一陣針紮一般的疼痛,頭腦一沉,耳間立即轟然耳鳴,什麼也聽不到了。
倒是嘴裏塞滿了東西的木餘生,先開了口:“喂喂,你哭什麼,這小王八蛋不老實,半夜跑出去和別人打架,還被人打破了腦袋,嘖嘖,”他又抓了一把爆米花,滿滿塞進嘴裏,“以我說啊,真是活該!”
打架?打破了腦袋?
遊奇心中一震。
一閉上眼睛,那黑色的夜就重臨眼前。
不是刀光,是不那碩大的拳頭。而是那張臉,那張算不得臉的臉。還有那聲好像瀕死時的絕命嘶嚎。
全都是最邪惡的噩夢才會出現的畫麵。
是打架嗎?還是,還是我的一場惡夢呢?
遊奇不由自主從心底打了一個寒顫。這一動又扯到了渾身的痛處,額上的冷汗立時浸了出來
田兒以為遊奇受不住冷,連忙又給他蓋了厚厚的一層。
“不是的,肯定不是的,小奇哥哥才不會做哪些事,他是遇到壞人了!”她回轉過頭來望定了木餘生,一字一頓的怨怨的道。
木餘生得意的笑容一僵,馬上捂著他懷裏的食物,球一般的跳到牆角落去了。
看著麵前的兩個憔悴卻快樂的身影,遊奇心中默然升起一種無法言喻的感動和溫暖。
家,對於一些人來說,是夢寐以求,卻求不得的。
比如說遊奇。
從失去母親的那一瞬間開始,“家”這個概念在他心裏已經漸行漸遠了。雖然他還有一個父親,還有一個姐姐,還有一個繼母。但是在遊奇心裏,“父親”隻是一個陌生佝僂的背影,一個在那個被稱作繼母的人,膝下承笑討好的陌生背影。
然後,繼母和父親終於有了第一個孩子。唯一與他同甘苦共患難的姐姐,早早便離開了家,也成了家。
那個地方,就更稱不得家了。
對於遊奇來說,“家”未必是一個特定的地方。隻要有“家人”、“溫情”的地方,都是“家”。
孤獨了多年的他,找到了“家”的感覺。蕭然、田兒、木餘生和安阿姨,給了他在自己家中尋覓不到的溫情。
對於遊奇來說,他們便是家人。
這裏,便是家。
望著不分晝夜守護自己,而憔悴的兩人,遊奇雖然心中湧滿了感激,卻沒有開口道謝。因為,他覺得對家人說出“謝謝”兩個字,是很多餘的。
麵前的兩人,一個是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孩,一個是能夠推心置腹的兄長。
和蕭然一樣,對麵前的這兩人,都也永遠不用說“謝謝”這兩個字。不過,若有必要時,遊奇也可以為他們付出自己的一切。
包括生命。
有時候,和某些人在一起生活的時間越長,便越覺得陌生和遙遠。比如說遊奇和他的父親以及繼母。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有時未必需要時間的積累。
也許,一盞茶便可以是刎頸之交。
也許,一瞬目便可以是一見鍾情。
人類的感情便是如此的奇妙。
也正因為此,才更顯得偉大。
遊奇與田兒的目光相撞了。他望著她,她也望著他。也許重拾那些已經忘卻的記憶,讓他那種靜靜的倔強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