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深林裏藤蘿交織,越走越幽暗,驚起寂寞的鳥獸,也跟著鬧騰鳴叫,越發覺得怪異。
先知就覺得有伴兒了。
他突然感覺腳邊有些異樣,就停下腳步,將銅鈴輕撚,發出輕微的噓噓聲。數遍過後,草叢中滾出一條大秤杆樣的黑花蛇,翻卷著身子,搖動響尾跟著噓噓應和。他一彎腰,把銅鈴更湊近些,另一隻手晃了晃,用兩個手指就將響尾蛇尾巴勾住提了起來,提起來在臉前細看,問道:“老兄,你這鈴鐺也借本尊練練手,聽它聲音著實好聽得很,就是你敲小了象悄悄話不好玩。”
他邊說邊搖動大蛇,大蛇想掙過身子去纏他,卻彎不起來,隻直著身子隨著他手動的方向晃動。先知頑勁上來,又逗它,故意將蛇身貼近自己,蛇頭昴起來,張開大口要含他腳肝,不知怎的就是差一指頭夠不著,急得它口中滴下串串口水。
先知嗬嗬直樂,又說道:“讓你饞吧,本尊也饞了,要找清泉水解解渴。不如你告訴本尊,哪裏有清泉水,本尊就放手讓你自己去玩。你隻把你的銅鈴搖兩下,就算是成交,下地後你再把方向指出來,就可以回到你的草棵裏享安逸去。”
大蛇果然聽話,尾巴又噓噓響了兩聲。
先知一鬆手,大蛇跌在地上。隻見它卷著身子磨蹭幾下,就將尾巴撐地,將身子直豎起來,象是想和先知比高低,它的頭已經高過先知的頭,又害怕地矮下來,將頭轉向西方,點了三下。
先知道:“去吧兄弟,可不準記仇哈。”
大蛇瞬間沒入草叢。
先知沿著大蛇所指方向走了一陣,就聽到水聲如雷,周圍冷森森盡是雨霧,隱約看到一幅白緞掛在山澗,水花飛濺如同珠光閃爍。他自語道:原來果真就到了大疊水了!邊說邊攀著石岩爬到大疊水半山腰上,一手攀住樹滕,伸過頭去就著飛泉痛飲一飽,嗆得他呼嚕呼嚕伸長脖子直喘。
良久,先知咪起眼睛細細打量大疊水,隻覺抬頭看不到頂,低頭看不清崖底,人掛在水邊,隻如一小掛青苔。他想不如換個方向看看玩玩再趕路也不遲,便扯住滕條,低頭到腳底用尖刀割斷滕條,想蕩到水的另一邊。滕條上方紮進一堵土石中,他腳蹬石岩一使勁,身子還沒蕩起來,土石磞塌,碎石頭從頂上飛落,他一窩身子,放手抱頭,就象一塊石頭紮向潭底。
先知原本就喜在山水間攀援鬧滕,若是平時,這就強如蕩個秋千玩玩,再跳入水中洗洗,不過今天他真是遇上瘴魔了。
他落到水中,展開長臂一竄躲開隨後落下的石頭,就爬到一個大石坎上。土石還在滾落,他伸長舌頭做鬼臉,也跟著喊叫,看著那些石頭砸進水中發出沉悶的響聲,水潭中開出無數水花飛舞。
突然間,石坎後麵一聲嬌呼,冒出一個披著紅綠色長發,渾身濕淋淋的半裸的女妖。
水妖“呀”的一聲尖叫,喴道:“妖怪——妖怪快滾開”!接著伸手一打水麵,卷起水流,象鞭子亂舞迎著他頭臉猛抽猛打。
先知驚得忘了施展,隻張開披毯擋開,又縮到石頭底下去。一邊認輸大喊道:
“瘴魔!瘴魔娘娘息怒,本尊無意冒犯,知錯了,不要打了——”
水妖怒火漸息,竟從石坎後轉到水邊,掐腰嗔罵道:“去你娘的!你才是瘴魔!認輸了就快快滾出來,現出原形來本娘娘就饒過你。”
雖是罵人,卻是語音婉轉,嬌嗔迷人。可能是一時生氣,忘記了自己衣衫不整,薄如蟬翼的水綠色輕紗欲遮俞顯,水淋淋的侗體春色蕩漾,臉色也如桃花嬌豔。
先知聽她喊“滾出來”,當真就探頭探腦從水裏鑽上來,可剛一抬眼,把眼前的玉人兒從頭到腳看了個飽,眼珠都瞪圓了,爬在石坎上動蕩不得。
他想移開眼睛,眼睛就象被瘴魔藍眼睛閃出的藍光撮住了,身體也被石坎緊緊粘住。他使出渾身功力,才將頭扭向一邊,結結巴巴說道:“娘娘,求你不要施法了,快穿上衣服吧,我師父就在那邊,快放我去找師父。”
女妖這才知道自己失態,趕快隱身到石頭背後,怒道:“你到底是人是魔,快說,你師父是誰?”
“我是人,真真實實的人,不是妖怪。我師父是嶽—女俠,是人,森林古國裏前無古人的女先知。”
先知一板一拍說出真話,一邊在心裏念叨嶽娜聰慧絕頂、風姿絕代的種種好處,以此來打消對這個水妖瘴魔的迷戀,畢境還是先保住性命要緊。
女妖又是一聲尖叫!
先知突然覺得身心不再迷失,輕悄站起身,朝著女妖藏身處抱拳一揖,轉身就跑。
女妖嬌呼:“別走,先師快轉回來!”
先知又覺得雙腿沉重,走不動了。
二
原來,此女妖是嶽娜的信使阿碧。
嶽娜他們在林中亂撞,聽到迷歌調,猜到先知是從大軍營裏轉回來。她想知道大軍信息,又怕先知見麵了又要糾纏來拜師,隻好使阿碧去打探,她和藍侍衛他們在一個路口歇息,等待接應喬娜和瀝膽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