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冷的淩晨,日光尚未破開濃雲,整個長壽村還籠罩在靜謐中安詳地沉睡,蜿蜒崎嶇的小道上,就有一個壯實的中年婦女挑著兩個大木桶,急匆匆地往湖邊趕,嘴裏還罵咧咧地叨念著什麼。這是住在村口的王嬸兒,去年兒子娶了個懶媳婦,今年生了個大胖小子,一家五口的衣食家務都落在了她身上,每天天不亮,她就挑著一家人換下的髒衣服去湖邊洗刷,待洗完衣服,她得張羅一家人的早飯,完了還要打掃屋子,劈柴燒水,伺候懶兒媳和寶貝金孫,一天下來,幾乎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遭孽的主!”王嬸兒爆了句粗,把木桶裏的衣服拎出來往大岩石上一扔,自己則跳到另一塊石頭上,拿起一件洗刷刷。
等第一束光穿破雲層,照射在湖麵的時候,王嬸兒終於洗完了第一桶,累得她坐在石塊上直喘氣。
這時,遠處的湖麵蕩漾開了一圈細細的波紋,無風,卻起了水浪,這水浪從遠及近,速度飛快,好像一條蛇躥過,向著岸邊靠近。
王嬸兒休息夠了,緊趕著把第二桶衣服倒在石頭上,驀地,女人天生的第六感讓她停住了所有動作,她不敢大幅度動彈,隻是僵著脖子望向湖麵,那裏,仿佛有一雙眼睛在死死地盯著她,眼神犀利,如同盯著獵物,側麵臉頰湧起一波毛刺刺的感覺,舌頭一路癢到了喉間。
王嬸兒咽口口水,伸長了脖子試圖看清楚。但水麵下一片平靜,隻有天的倒影映在湖麵。她不禁嘲笑自己胡思亂想,拿起一件衣服便蹲下去甩,手浸在水中涼涼的,滑滑的……嗯?滑滑的?王嬸兒擰眉,她的衣服都是些粗布衫,跟滑字半點兒都沾不上邊,那觸感就好像是魚的背脊。王嬸兒慢慢把衣服拿起來,水下一條黑色的大魚一點點曝露在她的視線裏。那大黑魚悄無聲息浮出水麵,逐漸變大,變大,充斥了王嬸兒整個眼球,最後竟然平鋪了一大片湖麵。
王嬸兒張大了嘴,眼睛暴突,腦中空白,她想逃,腿肚子打顫發軟,她想摒息,心跳卻如擂鼓,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大黑魚張開了嘴,露出尖利的牙齒。
王嬸兒那一聲堵住的尖叫終於劃破喉嚨,衝了出來,隨即在大黑魚的嘴中戛然而止。也不過片刻的功夫,大黑魚將王嬸兒攔腰咬斷,一口吞下,在血未彌漫湖中的時候,又悄然潛下了湖,一個回身,尾巴掃落的兩桶衣服,隨著水流飄向遠處。
湖麵重新歸於平靜,仿佛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風過無痕。
一個時辰後,王嬸兒的家人堵在了村長家門口吵吵嚷嚷,聽得老村長頭都快炸了。繆文斌無奈地看著他老爹被口水圍攻,卻幫不上半點忙,眼角瞄到了掛在他家籬笆上的蘭歌,連忙跑過去。
“喂,繆文斌,王嬸家怎麼了?”蘭歌開口毫不客氣地問。他一身破破爛爛的灰布衫,頭上頂個破了洞的大草帽,嘴裏叼著根狗尾巴草,一副乞兒的裝扮,隻是小臉卻清秀,眼神兒更是清亮得出奇。
繆文斌聳聳肩,說:“好像是王嬸不見了。”
“王嬸不見,幹嘛找你爹?”蘭歌好奇,隻見她眼珠滴溜一轉,一個想法便在腦海成形,誇張地瞪大眼睛,說,“嗷!該不會你爹!耶——嘖嘖!”她故作嫌棄地咂吧咂吧嘴。
繆文斌白她一眼,沒搭腔。他隻是個弱質書生,打架沒矮他半個頭的蘭歌力氣大,口才也沒靠嘴巴厲害才混到現在沒餓死的蘭歌利索,遇到蘭歌一些不可理喻的說辭,還是閉嘴來得有效果。
果然,蘭歌見他沒心思反駁,無趣地扁扁嘴,從籬笆上跳下來,跑到唧唧喳喳吵得不可開交的一群人麵前,說:“別吵了別吵了,王嬸會不會洗衣服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