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擊中姬博的前一秒,姬博想了很多。
一分鍾零五十七點六八秒之前,姬博剛剛經曆了或許是十七或者二十七年人生中最難以承受的創傷之一,這個創傷更甚於他出了車禍,在病床上呆了十年這件事。
他的女朋友,或者說他出車禍之前的女朋友和他分手了。
十年前,高中時候的姬博和女……啊不,前女友薑水是一對完美的情侶,頗受周圍的人的羨慕。
兩人的家世,相貌都比較出眾,文體成績都很拔尖,分別是實驗班的第一名和第二名,再加上除了一副皮囊以外,姬博內斂而溫潤,薑水冷靜而細膩的性格也受到了很多人的喜歡。
按理說,像是姬博的人生,應該是教科書般平穩的取得很多人一生難以企及的社會地位和財富,擁有一個幸福的人生,直到那一場車禍發生。
姬博還能清晰的記得,那輛失控的卡車撞向薑水的時候,姬博義無反顧的衝向了薑水的身邊,將薑水推開,然後自己就失去了意識,醒來的時候,昏迷之前的疼痛似乎還殘存在身體裏,卻已然是十年後。
四十五分鍾之前,薑水告訴了姬博這些年發生的事情。
姬博的身體停止了生長,沒有任何科學解釋,就這麼停止了,當初那輛失控的卡車,其實是薑水家生意上的競爭對手所為,打死姬博也想不到,這種爛俗小說裏的劇情會發生在現實中。
姬博陷入昏迷之後,一場席卷全球的經濟危機到來,姬家這艘巨輪,終於在經濟政治等多方位的影響之下沉沒,姬博的父母自殺了,公司也破產了,薑水的父母為了感激當初姬博的所作所為,繼續為姬博支付著醫藥費之類的東西。
姬博如同穿越一般,帶著昏迷之前的記憶,昏迷之前的相貌來到了十年後,唯一不同的是,曾經短跑和跳遠都有二級運動員水平的身體,現在變得虛弱不堪。
周圍的所有人都到了十年後,姬博還停滯在那裏,仿佛困在時間的囚籠一般。
所以,一分鍾零五十七點六八秒之前,或者說在大於這個數字,小於十年之前,姬博已經和薑水分手了。
兩個相愛的人,即使漫步過十年的漫長時光,走過了一個光年,或許還能夠相愛,因為時間永遠在流動,兩個人不管走多遠,都能夠守望相助,但是,一個人走遍了萬水千山,見慣了塵世繁華,最後回首,卻看不見當初同行的那個人,那兩個人還怎麼在一起?
薑水的理由姬博沒法拒絕:“你不知道我到底經曆了什麼,你對我而言依舊重要,除了救命恩人這個身份以外,還是我這一生最美好的回憶,但是,我沒法和一個比自己小十歲的人在一起。”
說出來這些話的時候,薑水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姬博見過很多次那個眼神——不知道這些年薑水經曆了什麼,但是眼神終究沒有變化。
然後就有一個頭上帶著黑色的帽子,遮住了整張臉的男子,手裏握著一把槍,另一隻手搭在了一個看上去隻有四五歲的孩子的脖子上。
孩子的哭喊,咖啡店裏人們的尖叫,還有那個悍匪的叫罵聲像是洪流一樣湧進了姬博的耳朵。
一瞬間姬博有些耳鳴,昨天的這個世界上發生了什麼,姬博不知道,姬博意識中的昨天,是放學後在街角抱住了薑水,羞澀的吻了她,兩個人都是初吻,姬博記得,那時候的吻,很甜。
那個悍匪站在原地,喘著粗氣,手不停的在顫抖,姬博似乎能夠感受到,他的大腦裏有什麼東西在膨脹,那個東西讓姬博很不舒服。
很不舒服,不舒服到悍匪叫罵的什麼,還有周圍的人的哭喊,之後突入起來的寂靜,姬博都感受不到了。
我相信,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被逼的,人也大多數是逼出來的,情緒激動之下,人總是會無視以後可能出現的後悔,做出來一些並沒有打算做的事情,比如朝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開一槍。
那個悍匪抬起了手腕,動作似乎很慢,讓姬博有足夠的時間去反應。
姬博於昨天蘇醒,今天出的醫院。
昨天的記憶是這樣的,獻出了彼此美好初吻的兩人,揮手告別,然後就遭遇了那場車禍,姬博腦海中,關於“昨天”的味道,除了初吻的甜蜜,還有醫院的消毒水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