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定桓番外(七)(1 / 1)

至少我鮫人四條古訓,便有這一條。

救海中落難的行人,不要上岸去招惹凡人,與愛自己的人結合,婚姻不被別人幹涉。

“妹妹,姐姐先幹為敬了!”雲煙端起酒杯,對傑羅西微笑。

我親眼見到,那漢家女子的指甲裏,有深深的黑色。

傑羅西勉強笑了一下,也端起杯子,隻是她尚未喝完,便聽到金屬砸地的清脆聲,那杯子滾下階梯,未停。

雲煙捂著小腹,頭上皆是密密麻麻的汗,臉色蒼白。

那漢家女子指甲中的黑色,早已蒸發。

我驀然明白了什麼。

“不是我……”傑羅西手中的杯子跌在地上,她嚇壞了,連連搖頭,擺手,對上丈夫懷疑的目光,她無措至極,“不要!不是我……誒諾哥哥你相信傑羅西,我沒有!”

看她的眼神,有鄙夷的,有好奇的,有惋惜的,有感歎的,有同情的……

而我,隻有心疼。

沒有人相信她。

但我這異族人,卻相信她。

人再變,也總有些東西是變不了的。

我是大漠最好的醫生,我渾渾噩噩地給雲煙診脈,如機器一般沒有感情地說出診斷結果。

我海國自然是有自己的醫學,被稱作海醫,但因為與岸上植物截然不同,我們海國人也兼修岸上的醫學。

六合大陸外,八荒中位於讓澤的一族,學的是西醫。那種醫學擅長用手術解決問題,與我們海醫或是中醫不同。

幾千年來,唯一一位兼修三種醫學的,隻有世嵐第一公子祈鳶銘。

“我不要孩子,我要雲煙!”我見誒諾緊張地說。

“不要……要是沒有孩子,我也不活了!”我聽見那漢家女子說。

我知道,我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做,但這讓我惡寒。

我不想教導她的孩子,一點也不想!

這樣肮髒的母親,生下的孩子又能幹淨到哪裏去?

她是漢家女子,在大漠無依無靠,若是隻有她一人為誒諾誕下孩子則罷,卻不是隻有她。她想要自己的孩子成為季克奇家的主人,自然要為他掃清所有障礙。我告訴過她,那是個男孩,而且她可能會難產,所以她就出此下策?

讓孩子就算沒有母親,也憑借這家中長子的身份,和父親的愧疚寵愛長大。她就不想想,那個被她利用的女子會如何嗎?

當真是一條好計策。

傑羅西失去了地位,她肚子裏的孩子也失去了奪嫡的可能,自己又受了利,而且還充分屏蔽自己可能受到的損失。

一箭四雕。

這麼好的計策,要是我,我還想不出來呢!

試想,一個女人丈夫其他女人的身體了如指掌,怎麼可能會是個與世無爭的人?誒諾還不知道的事情,那個異鄉人,就已經知道了!

嗬、那個漢家女子——誒諾的眼睛是擺設嗎?淨看些沒用的、虛假的東西。

我記得,她生產那日,無論如何都要我去。

她遣走了所有人,虛弱地躺在床上,撐著最後一口氣,要見我。

我不想見她,可是在海國,答應一個人臨死前的要求,是除了萬不得已之外必須做到的。我厭惡鄙夷那漢家女子,最終還是披上衣服,跟著侍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