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氣象員、兩個民兵,外加倆村民和曹貓子柳大剛,八個人推著大炮浩浩蕩蕩地就開向了後山。
剛到山腳,肉成球的曹貓子說死也走不動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著粗氣,頭上臉上臭汗橫流。“你們幾個加把勁把炮推上山去,大剛現場指揮,我歇會兒就先回去了,都快給老子累岔氣兒了……”
“書記您就請好吧!”柳大剛滿口答應著,他才不會放過這個表現的機會呢,推起炮架子來“嘿呀嘿呀”喊起了號子,比剛才更加賣力。
好容易把炮架子拉上了山梁,風說停就停了,原本厚重的雲層也散開了些,道道灼熱刺眼的陽光從雲縫中直射下來。
大夥也顧不上酷熱難耐了,一看這情形頓時都沒了主意,紛紛問柳大剛接下來該怎麼辦。
別看柳大剛平時娘裏娘氣的,心眼多著呢。他躲在眼鏡片後的那雙小眼睛滴溜溜轉了轉說道:“咱要是不放這一炮,等於前前後後白忙活一場,出力不討好;咱要是開了這一炮,頂多浪費一發炮彈。萬一再打下來那麼幾滴雨水來,那就是咱們大家夥的功勞啦!”
一席話,聽得兩個氣象員直豎大拇指,這些坐慣了辦公室的科員不得不佩服在生產隊摸爬滾打了十來年的柳大剛套路玩得深。
調好炮位角度,裝填催雨彈,這時風卻停了,烈日炎炎,雲層也不見一絲蹤影。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開炮了。
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整個山坎子都抖了一抖,八個人苦等了半晌,雨自然沒能降下來半滴,無奈又推著炮架原路返回。
行至山腳,老遠就看到曹貓子那肥碩的身軀依舊癱軟在地上。柳大剛心想這曹書記雖說平時缺乏鍛煉,也不至於幹這點活就累成這樣吧?他一邊招呼著“曹書記”,一邊鬆開炮架子趕了過去。
曹貓子雙眼緊閉,任柳大剛在一旁千呼萬喚就是醒不過來。大剛頓時覺得有些詫異,待伸手去推他的時候,才發現他整個身子已經像木頭樁子一樣僵硬,顫顫巍巍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倒嚇得自個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這家夥已經斷了氣!
這時大夥紛紛都圍了過來,高射炮也不要了,抬著曹貓子的屍體就回了村支部。
不一會兒,家屬們先後都到齊了,整個村支部呼天搶地哭聲一片。白色床單上僵直的曹貓子麵色如生,就算是突發腦溢血、心髒病,臉上也該有掙紮痛苦的神情吧?
柳大剛怎麼都想不明白。光打雷不下雨地幹嚎幾聲之後,忽然想起了早上在河灣墳圈地裏的那場鬧劇。這張昆山生前就是個刺兒頭,死了依然這麼厲害,你想挖他的墳,他不整死你才怪呢!
想想不覺倒吸一口涼氣,自個兒也算是半個幫凶,“猛張飛”這是在殺雞儆猴麼?當下一陣腿軟,兩隻手緊張得不知道擱哪才好,無意中蹭到了身上那件粗布短袖的前襟,黏糊糊、白森森的一坨東西。
那是剛剛抬曹貓子屍體的時候,他腦袋對著的地方。
柳大剛隻顧著害怕擔心,並沒有往深處尋思,他也萬萬想不到那是曹書記的腦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