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清朝這麼久,我自是認得那兩方紅印刻的字:雍親王寶,破塵居士。
居士?心中不免冷笑一聲,若是三爺自稱居士,我許是還信他厭倦朝政,可是四爺……
身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越漸靠近而後停止。我頭也未回,隻是單手將袖口撫順,“好詩,好詩。四爺不光詩好,這字,也甚好!”
回身麵向男子,他毫無表情的臉上,猶如一麵無痕的銅壁,讓人不禁望而卻步。斂眸淺笑,擺弄著手上素雅的戒指。然再深的城府也無妨,因為康熙首先教授自己的,便是察言觀色!
“好一副超然物外,與世無爭的樣子。”唇畔嘲諷微勾,倚靠在旁側的木門上。出口的語氣加重,特意強調最後兩個字,“天下第一‘閑人’?”
那雙深邃的眸中,驚異一閃而過,隨後瞬間又被寒冰所代替,“皇阿瑪讓你給我的佛經呢?”
無視他的話,我自顧旋身邁進房中。落座於靠近窗子的桌前,將佛經隨手放在茶幾上。斂下微有的不悅,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四爺,我大老遠的跑過來,難道連壺茶都沒有嗎?”
男子緊盯了我半晌,回身吩咐先前領路那人,快些去準備茶水。食指在桌麵不耐的輕叩,我閑坐著無聊,隻得再站起身,去書架上隨手翻翻解悶。這般沒有禮數,四爺居然也不理,仍舊站在門外,不肯邁進一步。
隨意抽出一本圖冊,手指拈起書頁,一下下翻看起來。看了大半本,我忽的悠然一笑,唇畔輕啟,目光卻仍落在那本圖冊上,“四爺,你真把天下人都當成傻子!”
雙眼緩緩閉起,啪的一下子將書卷合上。他的野心這般大,居然還以為隱瞞甚好。連我都能輕易看透的事,康熙更是不會被埋在骨裏!
“參禪,未必真禮佛。禮佛,未必真超脫。”都道四爺城府極深,卻不想也不過如此!
“有話直說!”冷冽的語氣咻地襲來,緊接著四爺大步邁進,反手竟將房門一把關合。
我並未將他的舉動放在心上,而是一瞬不瞬地深入那雙眼眸,想要從中讀出些什麼,然瞧見的卻隻有滿目探究。我眨了下眼,率先別開目光,回身巡視著一排排檀木書架。
處事不驚,方能得勝!沉不住氣,易壞大事!
從上頭抽出一本,又隨意翻看起來,然心思卻全不在上麵。記得一位清史專家的評論,曾讓曆史係的嬰懿大讚絕妙!
康熙晚年諸皇子爭儲,棋局可能將具有永久的魅力,它薈萃了中國古代政治權術的精華。而其中最動人心弦、最富戲劇性的,竟是……
“四爺。”我突然開口,揚了揚手中的書,“我略翻看了下這兩本《耕圖》和《織圖》。這畫中主要的耕織人物,都被畫成了你四爺和你的家人。看得出來,雍親王十分關注農業和生產。您是否想借此告訴別人,皇四子胤禛並沒太大奢望,隻求做個貧民百姓?”
竟是以一枚過河小卒的出現,了此殘局……
我嫣然一笑,抬起的目光緊緊攫住四爺。而我麵前的,就是這一枚過河的小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