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樹凱能擠身古軍建築集團,實在是因禍得福。因為古家兩弟兄財氣大了,生怕想靠上搖錢樹的鄉鄰多了應付不迭,所以越發越低調,少拋頭露麵,鄉人多聞其名不見其人,這世界就是窮有難處富亦有難處,有為無為方得真自在,所以反倒是正常關係的鄉人難以插入古氏集團。
父母撒手人寰散了架,當年古家弟兄姊妹四分五裂後,隻有留守老業能力的老大古遠的生產勞動與家用頓時吃緊,殃及上學的小古華。好在小古華天生堅強,自幼開始自力更生。
古遠自小腰腿痛,這又肩痛,請醫請藥無數就是無動於衷,卻又死不了,還得當主要勞力使用,牽著那頭母牛上坡犁地,大兒子因是啞巴受不盡教育,卻善用心思自學成篾匠,越編織越巧,漸漸在家呆不住,混跡遠近鄉裏,東家西家做篾活,好則給包香煙,啞巴也嗜好了抽煙,不好隻混飯吃混新鮮,仗著年輕力壯老子使不動觜,但女人這輩子是休想了,啞巴也從未表示過對女人的渴求,似乎不知道男人的雞雞還有別的用途,隻是用來排尿的,實際上他懂的,有自知之明。古遠的二兒子山山小時候讀書到聰明,未讀完小學就神經錯亂,常常夜宿野外,或一不小心就打人,每當這時,蔣氏就拿支香煙給狗子,山山頓時安靜下來,蔣氏摸著了規律,就得時常準備一包香煙,當然不是好煙,隻要是香煙,狗子分不出優劣。蔣氏靠不上後人,還得白養著神經病兒子山山。
一中午的耕地下來,古遠腰酸背痛得更甚,想找個硾背的就不方便,隻有勞駕當家主亊的婆娘蔣氏。日久不耐其煩的蔣氏一麵按摩硾打一麵埋怨說:“得不知你造了啥孽喲,痛到老還活到老!”
蔣氏無意言中,古風,這個前世的皮老爺,聽聞別的村慘遭日軍屠戮幸災樂禍,慶幸自有辦法安然無恙,給四公子皮鐵提親遭親家拒絕,親家不幸也遭村毀人滅之災,更使他幸災樂禍不己,聽以這一生得多病之報,其病為怨業,故何以能藥冶?
蔣氏更無從明白,自已前世乃男身、皮家的管家郝明俊是也,隻因羨慕女性之魅力,又克扣長工苟明娃的工錢甚重,苟明娃被他支了兵差,臨行時說下輩子吃你的奶也要叫你嚐還,所以變身女性。苟明娃這生投胎於蔣氏,便是討債的幹活!蔣氏給老公硾了會兒背,說:“好了,去給牛上個夜草,明天中午把沒耕完的耕完。”古風領命而去。
牛圈裏有一老一少母牛,這頭母牛乃上上世的搶匪頭目奎木豹—前世的日本鬼子新井定武—虎—此生為牛,來償還上上世所不該搶劫的—趕考秀才海天庚—上世的郝明俊—此生的蔣氏的銀錢。正所謂非份之財變牛為馬也要還債的,賣苦力也會自然償還,那是冥中運動的自然法則,不以個人意誌而轉移,你欠我的我欠他的。
華廈文明發展肯定是先有“牛”字後有“犁”字,不然何以產生有利於人類的牛耕“犁”?而最早幫助人類的肯定是牛了,不然何以是牛之“犁”字的發明?迄今坡地還得牛耕,拖拉機隻是平川的牛。母牛翌日早被古遠牽往左側山坡放了韁繩,便去打柴,母牛便自在地尋食可口的草本植物葉,食肉的人類變為素食的食草動物倒也是一種悔改。
母牛啃食著卻向陡處爬去,那地方它常去,那一歩險處它己不知多少次化險為夷。但這次例外了,後腿終於將石塊千百次踩鬆,前蹄怎麼也抓不住,它就這樣跌下懸崖下深溝,摔死了!也許八年的苦力加生子己還清了業債,那塊未耕完的地己不該它再賣力,它僅為還債而來,所以該去了。不,它還未還清的最後一點債務剛好等於它的牛肉價錢。
一年後蔣氏臥病不起,眼看油盡燈枯,成家的女兒回娘家守候,蔣氏最欠掛的是神經病兒子山山,含糊著說:“山山......煙。”女兒懂得是叫給山山香煙,那意思似乎還未還夠業債。蔣氏安葬後,這個頭腦已昏饋的山山常常去墳頭站一下就走,似乎還想向蔣氏要什麼,白吃蔣氏二十幾年還欠他利息,下輩子還有賬算。
眾生之間除了因果債的糾結,還生有一份天倫、慈善、感情滋潤著彼此,否則世界就隻有枯燥了。山山自有祌經病,便獨睡一間樓板房,床下就是豬圈,初還知起床大小便,後己失去人的意識,大小便隨便在床,臭不堪言,古遠隻好將床開個便洞,讓大小便落入豬圈。這個山山,有人欠他的,自身也作孽,前生當夥伕兵取樂致殘致顛兩流浪狗、糟蹋糧食,此生報應了,身形是人實則己成畜牲。
一日山山照例外出,卻例外五天未歸,畢竟是兒子,天下父母心,古遠四處尋找無影,便告之了女婿,女婿告之了派出所張貼布告,但誰都說沒看見。山山沒串門戶,徑直走向了葉嶺山峰,不知回家路不知討食,活活餓死在不知處,那是他的報應,可悲的愚昧眾生,誰能點渡你醒悟大道,升華徳智免於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