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手在臉上抹了一下,又粘又熱的紅色液體,是我的鮮血。
老大將我背上了後背,發瘋般地在雪地裏狂奔。我的腦子裏好象裝滿了漿糊,晃來晃去……
我能聽到腳踩雪地發出的“嘎吱嘎吱”的聲音,那聲音……我在趕往“藝園食堂”看張翼山的屍體的時候也聽過呢……
我們來到了以“態度惡、技術差、事故多”而贏得“小西天”之稱的北京大學校醫院,不出所料地,急診醫生在睡覺。等他迷迷糊糊地拿紗布給我止血的時候,我的上衣都被染紅了。
“很深的口子啊……我們這裏處理不了,你們去北醫三院吧。”急診大夫打著哈欠說。
陳天同一把揪住醫生的領子,大聲叫道:“你怎麼就不能處理!快點縫針!快點!我兄弟在淌血!”
醫生還挺倔,一點也不示弱地嚷起來:“你幹什麼!你放手!你放手聽見沒有!”
陳天同將那醫生丟下來,醫生趕緊後退數步,瞪著陳天同說:“我說不能處理就不能處理,他可能傷到了眼球我們處理不了!你再吵吵我報警了!”
“你品什麼處理不了,你他媽的是醫生嗎?”陳天同繼續咆哮。
“我,我告訴你,他可能顱內出血了,我們這裏不可能處理的!你趕緊帶他去北醫三院,要是耽誤了時間鬧出了人命可不是我的責任!”
陳天同不再理會那個醫生,又將我背到北上,丟下一句“我操你媽”就衝到了外麵。此時,天空又飄起了雪花。
我覺得自己的意識忽而清晰,忽而迷亂……
老大的腳步一高一低,我想地上一定很滑吧……老大的後背很寬闊,肌肉結實,那是我一直想擁有的強壯身材……天空中的雪花都是紅色的,好像鮮血傾盆而下……我要死了麼?
我感覺我被放到了座位上,然後就聽陳天同的聲音說:“北醫三院,快!”
接著是一個陌生的聲音說:“接著點血,別淌到我車上了!這人不會死吧?”
“我兄弟要是死了就要你陪葬,快他媽的給我開車!”
“安然!兄弟!撐住!撐住!別閉眼,別閉眼啊!我操你媽的!別閉眼啊!”
陳天同的聲音幾乎破碎了,聽起來真是搞笑啊……有什麼好笑的麼?
我陷入了黑暗之中,陳天同的聲音漸漸變的模糊。
一張張臉從我麵前飄過,張翼山,莫小惠,吳立凡,曾莉莉,衛沛然,馬曉晴,還有陳天同那張激動的臉……他們似乎都在說這些什麼,聲音交錯雜亂,我聽不清,隻覺得好煩躁,身體很冷……
突然,一張清秀的麵孔出現了,她的雙眼清澈明亮,露出堅毅的目光;她的嘴唇不薄不厚,恰到好處地性感;她的警服很合身,既有能體現出她優美的線條又不失威嚴。
她的出現,讓整個世界變得亮了起來,所有嘈雜的聲音都不見了,我隻聽見她說:
“安然,我相信你……”
“安然,你要答應我,不要讓自己處身於危險之中,有什麼情況你要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
我猛地張開了眼睛!陳天同焦急地臉出現在麵前,他又哭了,沒見過他這麼愛哭的男人……
我用顫抖的手掏出手機,不用撥號,直接按兩次發送鍵就可以了。因為我不止一次地撥打這個號碼,卻在發送後的一瞬間關閉了電話。
是了,我得給她打個電話呢,我答應過她,不會讓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的……是了,她是因為我不要命地去救莫小惠才會那樣生氣地給了我一巴掌吧……是了,趁我還活著,我得打個電話給她……
電話中傳來等待呼叫的音樂……那是許茹芸版的《我怎能離開你》。
“問彩雲何處飛願乘風永追隨;
有奇緣能相聚死亦無悔……”
快點接起來吧,不然就來不及了……
“喂?安然麼?”那是她的聲音。
“嗯……”我虛弱地回答。
“你怎麼了?你又怎麼了?說話,你在哪裏?你快說話!”她好像預感到了什麼,她的預感總是那麼敏銳。
我想對她說話,可是我的頭太暈了……身體一點力氣也沒有,連動動嘴唇都異常吃力……周圍越來越黑,可能我的時間不多了,要間斷點說,說,說什麼呢?說,說吧,再不說也許就沒機會了……
在我昏迷之前的一瞬間,我終於用盡全身的力氣和勇氣說了出來。
“吳敏警官,我……我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