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步出門查看戰況,先映入眼簾的是我們大華的軍人。此刻的他們完全不像當初在金陵軍營裏訓練的那樣排著整齊的隊列,喊著雄壯的口號。哭爹喊娘,丟盔棄甲,潰不成軍反正所有不好的詞用上大概也就那樣了。
跑在最前麵的是二狗子我記得很清楚,我一出門便與他對視上了。他看到我的時候眼神裏好像有光,我記得當時我還衝著他點頭來著。但是僅僅一瞬之後他卻突然怒目睜園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倒地之後他向我們伸出手來,眼神再不複當時神采。滿眼的驚懼與哀求,我想救他的,他離我們不過幾十步的距離了,曾經他和生的機會離得多麼近,可那一箭哪怕隻是射在腿上並不致命但是我膽怯了,賊寇就在後頭,前麵箭矢亂飛搞不好下一箭就會釘在我的腦門上,那往前的一步真的很難邁出去。
以前在軍營隻是操練,現在真正看到之前活生生的同袍此刻一個個倒下去,鮮血橫飛。哪怕之前說的多麼豪氣,多麼仗義,在血淋淋的現實麵前什麼袍澤之情瞬間變得不堪一擊。君哥,我也怕死的,那一刻我真正的明白我不是什麼英雄,做不到什麼狗屁的為國捐軀,我隻想活著。那一年我才十八歲,沒有人能不怕死的不是麼?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見識到什麼叫血流成河,什麼是血肉紛飛。戰爭就是個煉獄場,不斷有人命填進去。我們強撐著拿起手中的兵器,組成一道防線。突然從遠處飛來一個園滾滾的東西落地後還順勢滾了幾圈,湊巧滾到我們麵前,仔細定睛一看正是二狗子那顆不大不小的腦袋,兩個大大的眼睛就那麼直勾勾的瞪著我們,有不甘有憤恨,更多的是恐懼。
“啊……”不知是誰尖叫了一聲,那本就顫顫巍巍地防線瞬間崩塌,所有人瘋了似的往縣衙裏跑,跑在前麵的進了衙門之後看到賊兵越來越近竟然也顧不上外麵還來不及跑進門的兄弟們擅自做主的便要去關府門,大門要閉合的一瞬間從門縫中伸入一隻手臂。手臂硬生生的夾在了門縫間,門外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聲。
“快把手拿開。”門內的小卒急切的喊道。門外卻傳來哭喊聲:“快開門讓我進去啊,蘇老三你個王八犢子別頂著門。”然後本來隻是一下一下的拍門聲瞬間劇烈起來“啪……啪……啪“每一下拍門聲就像敲在我心上一樣。當時的我隻是站著,看著。
突然眼前刀光閃過,隨後大門啪的關上了,一邊拿著門閂的小兵刷的扣上門閂然後整個人無力的就這樣靠著門攤坐下來,此時的我才回過神來看那揮刀的小卒。刀上鮮血滴滴的滴著,地上赫然躺著一截斷臂。刹那間我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吧,拔起劍就往那小卒刺去,還沒等我刺到那人便被周圍一群人攔住,他們死命的拉著我說著他也是不得已,是為了保全大家讓我饒過他之類的反正我是沒認真聽進去什麼。
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人為了自己活命是可以做到那個地步的,我到現在想想都後怕,不隻是那天的殺戮,更多的是人心。哪怕我曾經是紈絝我也做不到那樣的,我們是人不是畜生啊,人怎麼能這樣呢。眼睜睜的看著同伴死去卻沒勇氣去相救已經是讓人很不堪的事情了,他是怎麼有勇氣對同袍下刀子的呢。
第二天當我再次重見天日的時候,當我踩著遍地屍骨走出府衙的時候,在門口我看到一個斷臂的青年就這麼直直的坐在門邊一隻手托著斷臂雙目死死盯著那隻斷臂,胸口插著一柄長刀大概都沒去在意。從來被自己人捅的刀子才最刻骨銘心,才最痛徹心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