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昆老爹說到這裏歎了一口氣,似是在哀歎小雲雀的可憐:“與其他人相比,小雲雀真的是被大家一口一口飯喂大的。不過等到收留她的義母過世之後,她的性格就變得十分要強,雖然也像大家一樣樂於助人,和大家仍然像親人一樣,卻不再請求別人的幫助,什麼事情都是自己來。再說她畢竟還小,大家都讓著她的。”
“那這麼長時間裏,她也沒去找找她的親生父母?”
木昆老爹搖搖頭:“這人海茫茫,去哪裏才能找得到啊。十七年前,正好是七國交惡,兵戎相交的時候,整個大陸都是兵荒馬亂的。小雲雀是被她父母遺棄的,發現她的時候除了包在身上的一件粗布衣服,什麼證明身份的標誌都沒有。無頭案,唉,這該死的戰爭,沒有人勝利,就這麼打了十來年,又恢複成原來那個樣子了。”
木昆老爹的語氣有些沉重。雖然不了解整件事情的經過,但是杜宇約莫可以猜到這場持續十年多的戰爭給整個大陸造成了多大的災難。像小雲雀這種因為戰爭,在小小年紀就失去親人的不在少數——不管她的親人是遇難還是丟棄她逃跑。
不管自己是不是當事人,這終歸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因此杜宇也沉默了。而在“紅石商館”的門口,小雲雀仍然和虹姑氣鼓鼓地對峙著,隻是虹姑的表情頗有些無奈。
“小雀兒,不要和你虹姑生氣了,到這來。”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一直沉默的啟先生。與其他人不同,啟先生單占了一個桌子,而且桌子上沒有烤熟的“圓角犄”,隻是一杯清茶冒著氤氳的水氣。這一路走來,啟先生似乎一點都不感到餓。而商隊中的人,對啟先生也是異常地恭敬,沒有人去打擾他,甚至沒有任何一個人出來質疑啟先生為什麼一個人占一張桌子。
“啟爺爺!”
聽見啟先生的聲音之後,原本還在賭氣噘嘴的小雲雀一下子歡喜了起來,目光遊移,看到啟先生那張桌子的時候,一雙眼睛明顯是一亮,接著蹦跳著跑了過去。
小丫頭目標的轉移讓虹姑鬆了一口氣,感激地朝啟先生笑了一笑,不過啟先生什麼表情也沒有回。虹姑大概也已經習慣了啟先生的這種態度,隻是再度嫣然一笑,就近找了張凳子做了下來,眼中滿是暖意地看著小雲雀的背影。
看到杜宇略顯驚奇的表情,木昆老爹輕聲解釋道:“啟先生對這個小丫頭可是愛護地很,自從十七年前第一次跟著我們商隊遇到可憐的小雲雀之後,啟先生簡直把她當作自己的孫女來看待了。一年中都來看小雲雀好幾次。”
“好幾次?”杜宇疑惑地問道,“木昆老爹,你們行商的一年走好幾次嗎?你不是說從這裏到靈獅城都要四個月時間嗎?”
“不是我們行商好幾次,是啟先生自己過來好幾次。我們商隊每次行商的周期是半年,但是在結束後,都會在家裏休息半年,等到第二年的時候再出來。啟先生不是這樣的,他經常一個人過來看小雲雀。你也知道,商隊的速度和獨自旅行的速度是無法相提並論的。”
說到這裏,木昆老爹端起了手中的酒杯,淺淺地酌了一口,有些昏花的老眼中露出一種無奈的神色:“唉,想當初,十七年前,七國沒有交惡的時候,我們行商是多好的一個職業啊。行商一次所得的利潤就能供養一家人至少五年,現在卻連兩年的供養能力都達不到了。以往的六年一行變成現在的一年一行,唉~”
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之後,木昆老爹埋頭不再說話,杜宇知道他是又陷入了對以往美好生活的懷念和對如今狀況的痛心之中。現在的情況,自己不便和他搭腔,杜宇明白這一點,默默地將目光移開,轉到了那個小雲雀身上。
“啟爺爺,你怎麼又跟著商隊一起走了。上次不是和你說了嘛,您年紀大了,就不要到處跑了,實在不行的話您到‘紅石驛寨’來,小雲雀養著你。”
此時的小雲雀一掃剛才麵對虹姑時的驕橫和任性,謙恭地做到啟先生的身邊,雙手抱住他的左臂,一副乖巧的樣子。
杜宇愣愣地看著小雲雀前後如同二人的變化,短短的一瞬間,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剛才的小蠻娃娃,現在一如一個承歡膝下的乖巧孫女,在埋怨著爺爺不愛惜自己身體。
“嗬嗬,小雀兒。爺爺還不老呢,還能到處走走。”啟先生伸出右手輕輕地撫了撫小雲雀的頭。
麵對啟先生那張樹皮版粗糙的醜臉,以及伸過來的枯瘦右手,小雲雀沒有任何的反感,仿佛真的是啟先生的親孫女一樣,滿臉幸福。
其實不隻是小雲雀沒有一絲的反感,這副情景就是旁人看在眼中,也隻會心生羨慕。啟先生臉上唯一可見的雙目中發出來的慈祥目光勝過千言萬語,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真誠,無論什麼都掩蓋不了的慈愛。就像孔雀愛惜自己羽毛一樣,啟先生也同樣關愛這眼前這個一出生就被拋棄的女孩。
“啟爺爺,您在這住幾天吧,讓小雀兒好好地孝敬孝敬你。”仰目看著啟先生,小雲雀那張小嘴中說出來的話是那麼懂事和乖巧。
“小雀兒,說什麼傻話呢,你明明知道駱頭領的商隊裏麵不能缺醫師的,啟爺爺又是唯一的醫師,怎麼可以留在這裏不跟隊伍一起走呢。”啟先生的語調一如既往的舒緩,但是在舒緩的語調中自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
“那我招待駱頭領和大家多住幾天。”小雲雀垂著頭低低地道。
“大家都急著將手裏的貨物脫手換晶元呢。哪個行商家裏不有著七、八口人的,全都眼巴巴地等著他們回去呢。再說大家都出來這麼久了,都盼著早點回家呢。”
小雲雀低頭不語,但明顯是不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