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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頔原本是隨身攜帶了毒藥的,可惜剛被投入這監牢就被搜刮了去,而他這明明十分明顯的案子卻遲遲也沒有下文,不肯審判下來。
獄卒即使對他再大的深仇大恨卻也十分有眼色,自己被投入監牢十幾天來雖飽受毒打,如今全身上下也沒有一塊好肉皮的情況下,所有的棍棒鞭打都避開了他的臉,當年長兄無辜就是被人毀去了麵容才不得入朝為官,而今,自己已是罪大惡極,隻因自己與皇帝交好,案子也被主上遲遲壓著,他們便不敢再多放肆一分,萬一哪日皇帝還想重用他也好有個交代。
阿姊抱著他哭泣,可是這些折磨怎及當年阿翁一分......
司馬頔在獄中的日子久了也漸漸有了傳聞。
有人說陛下是在醞釀著誅殺他全家。
有人說司馬頔膽大包天,這次恐怕連楊敞也要栽進去。
也有人說皇帝心存不忍,霍光也念在舊友情誼麵上想放過司馬頔一馬,司馬禕已經死了,司馬頔就是家中的獨子,總有人念有惻隱之心。
更有人說,皇帝甚至已經擬詔,隻要交出贖金來,大可免去這罪責,貶為庶人。
東方子琪和幼子無依無靠,隻能帶著承兒回了娘家,整日坐在家中以淚洗麵,盼星星盼月亮的等個結果,早有宮人悄悄來報,讓她準備些銀錢好打點贖罪,可是那數額卻高的嚇人。
驚駭之下她隻覺得四肢發涼頭腦發昏,家中清貧,司馬頔也是個不善經營積攢的主,做官的年俸除了吃了喝了也所剩不多,大多數便都化作了家中的小物件或者被司馬頔拿去做了人情,幾年下來整個家中竟還沒有曾經最艱難的歲月積攢的多!那麼多的贖罪銀,她見也未曾見過,如何去找?
宮人見她為難先是吃驚得張口仿佛能吞下一個雞蛋,而後又是一臉的嗤笑,夫人節儉難道還要節儉到丈夫的命上不成?如今竟然舍不得拿出錢來,還是個狠心的女人!
別的不說,前陣子彈劾司馬頔收受賄賂的奏疏他可是親眼瞧見了,那上麵寫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而且最後也證實都是真的,這幾年司馬頔私底下的小動作鼓搗的錢款足夠贖回他一家的小命了!而今主上寬厚竟然隻追究他一人的罪責,卻還不肯拿出錢來。
“夫人且自己盤算吧!”臨走前還斜乜一眼,“貌似周郎中送過一塊美玉,那種東西便足夠了!”
“美玉?”東方子琪一頭霧水,麵色上有些微怒,“君長是在提點妾叔郅收受賄賂麼?家中有訓,叔郅為官清廉,家中也是節儉度日何曾有過這等銀錢,叔郅已經身降囹圄,君長還是......”
“且不說妾不曾見到叔郅拿回一件美玉,就連前日子叔郅給承兒親自雕琢的玉飾也不知被叔郅放在了哪裏!”
內官看著東方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可告人的內幕,眼中閃爍著玩味的精光,“夫人,恕仆直言,前日裏就有人狀告彼收受賄賂,這些連聖上也知曉,而且句句屬實啊!”
東方一個踉蹌險些跌倒,仍然是不敢相信,這些都是她不曾知曉的,她與他同床共枕,可是一直最親近的丈夫,對她一直依順的丈夫,究竟曾有過將她當作可以袒露可以信任的親人!
“我......”子琪目中含淚,找了一個她都不知道能不能相信的理由,“如果有,叔郅怕是也是贈與長兄了吧!”
宮人歎息著離去,子琪獨自垂淚,依著現在家中的情況,其實即使司馬頔清貧,可錢的問題還不是問題,楊家,東方家,就是司馬禕,走南闖北做生意數載也積攢了不少家底,如今的情況早已不像當年那麼艱難,子琪哭泣的是相思相守十幾載,到頭來她卻發現她從來沒有真正走進她的丈夫,苦難時刻司馬頔竟然連一個同甘苦的機會也不曾給她。
一重打擊之後還有一重,東方子琪,輕掩淚水,整個人踉蹌著扶著東方府的大門還沒有跨回院中,又有小廝氣喘籲籲跑來報有人帶著聖旨和兵卒過來抄檢司馬府了。
東方整個人一顫,便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司馬頔在獄中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全身泥土茅草,狼狽不堪,被兩個小吏架著,他如何也想不到霍光竟然會來看他。
“霍......君長......”司馬頔眼眸微闔,淡漠的神色中無喜無悲。
隔著很遠,霍光笑意有些苦澀,“我還是希望汝能再叫我伯父......”自己與司馬頔的父親年歲相仿,後來......那件事後,他們的交往也頗深,那時候司馬頔還隻是一個調皮又活潑的孩子,隻是眼眸中已些許閃爍著一絲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