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支花她十六啦(2 / 2)

他接過帕子,“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月光如刀,將這詩句刻在他熱起來的心上。

陳學海想自己一定是瘋了,在這土匪窩子,殺人如麻的女匪麵前竟想起韋莊的《菩薩蠻》。多年以後的陳學海回想,其實田冬兒的手腕並不白,作亂的定然是那晚的月光。但小兒們咿咿呀呀口齒不清念出的詩句,還是讓他覺得晚唐詩人韋莊所見那賣酒的江南女子凝如霜雪的手腕上,端著的也許隻是一碗熱騰騰的小米稀飯。

此刻的陳學海隻是低下頭去,輕輕用那帕子擦了嘴,帕子上有淡淡的桂花香氣,是劣質香粉的味道,但這味道卻令陳學海想起在年少時秦淮河畔那些荒唐的日子,那才是人該過的日子呀。

“你可想活?”

“自然!”

“那便娶我!”

陳學海震驚,抬起頭來定定望著眼前的女子。她換了長裙,好像是紅色的?全身上下無一件首飾,但她那明亮的眼和黑又長的發辮卻美的讓人心驚,月光將這美人上了一層釉,像海船載回來的英吉利的油畫。不不不——她美不美關他什麼事,他陳家少爺怎麼會在土匪窩子裏論起終身大事。

“娶我!大當家才會留你的命!”說罷,她卻自顧自地收了碗筷去了,破舊的門板合上,月光退去。

他覺得是個夢,除了手上的帕子散著淡淡的桂花香。這香味是從劣質的香粉盒子裏載來的,也許從西安城來,一路穿過秦嶺,越過嘉陵江,走進這深山坳子裏,擦在剛才那隻帶著銀鐲子的手上。“見鬼!陳學海你亂想些什麼!”陳學海在心裏罵自己,腦子卻不聽他使喚,一路地想下去。他想,這窮山僻壤咋能出了個她這樣的美人,她擦香粉時候是用左手還是用右手?驀然又想到她右手也是提過刀的,興許還砍過幾個像他這般讀過書的腦袋,身上便打個激靈。

“我叫田冬兒。”門外,銀鈴般的聲音飄進來,在他的心上一掃。

原來不是夢,陳學海被小米稀飯暖過來的腦子又開始迷糊,他躺下,身下的柴火卻再不覺得硌人了。

“你說啥——再說一遍!”田麻子一掌拍在案子上,細白瓷茶碗應聲而碎。

跪在聚事廳當中被一圈土匪圍著的陳學海一個哆嗦。

“我說我要嫁他!”一身紅衣的田冬兒衣袖下的雪白手指指著陳學海。

許三哥咂咂嘴說道:“妞兒,不是三哥說你,這小白臉留不得呀,他若跑出去,咱虎頭寨上上下下幾百號的人命可就不保了。”

田冬兒秀眉一揚:“三哥,我既嫁了他,他自然也是我虎頭寨的女婿,生死都在這寨子裏,跑哪裏去?”

“胡鬧——”田麻子瞧著田冬兒喝道:“自小到大,爹都不曾說過你半句重話!唯獨這一件,我看你是迷怔了!來人,給我剮了他!”

“是!”左右便有兩個膀大腰圓的小夥子上去按住陳學海。

“嗡——”九節鞭從紅袖中甩出,兩個小夥子猝不及防,胸口便吃了一鞭退後三步。

“聚事廳上你敢動武!”田麻子眼中冒出火來,“徐三!給我下了她的鞭子!”

許三歎口氣道:“妞兒!快給大當家的陪個不是!今兒是你生辰,咱犯不著為個外人傷了親人的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