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潮,八百裏秦川遊蛇走龍,蜿蜒盤旋,遁入茫茫夜。
秦王政十五年,夏,七月流火,鹹陽城東官道上,暑氣彌漫。
一輛豎著韓字大纛的馬車踏著暮色,逶迤而來。
百十名甲兵護衛左右,經曆長途跋涉,滿臉皆是風塵之色。
為首一名中年男子,身披精甲,手執長戟,騎一匹獅子驄,走在隊伍前列,頗為雄壯。
“大將軍,秦人讓我等連夜入城,必定有詐!”
中年男子也不下馬,抬頭望一眼鹹陽城頭。
“秦人若要動手,何必等到今日!三日前,在函穀關豈不更好?”
甲兵不再言語,大將軍目光落在緩緩行進的馬車上。
“去看韓非醒了沒!”
“諾!”
馬車裏,一位儒生憂心忡忡。
儒生年齡不過三十歲光景,模樣還算清秀,臉上卻
此人便是韓非子,奉命前往秦國議和,其實是去做人質。
此時此刻,韓非的身體被千年後的現代人占據,穿越而來的那個人名叫齊孟,在他所生活的時代裏,是個不入流的小角色。
附身韓非子後,他所以對自己的命運十分了然。
韓非入秦,必死無疑。
這也是韓非子如此憂傷的原因。
車門被踹開,一個麵臉橫肉的甲兵站在韓非麵前,望見韓非哭喪著臉,沒好氣的說。
“見到秦人,再哭喪著臉,老子剮了你!”
韓非輕哼了聲,甲兵罵罵咧咧,甩門而去。
“嬴政要這個廢物作甚!”
這話被韓非聽得真切,白皙的臉龐略過紅暈,拳頭暗暗攥緊。
掐指算來,齊孟穿越到戰國已經五天了。
短短五天,穿越者可謂出生入死,驚心動魄。
起初是在新鄭街頭討飯要錢的乞丐,直到被韓牧發現,送到長樂宮覲見韓王,最後被送往秦國做人質。
大起大落,跌宕起伏,如同拍電影一樣。
憑借曆史課堂瑣碎的記憶,韓非子對自己當下未來有了清晰的認識。
韓非,出身韓國貴族,十五歲遊學楚國,與楚人李斯拜於大儒荀子門下,研習法學霸道術,五年後,韓非學成歸來,立誌要改變弱韓麵臨的困境,卻不受韓王安的待見,甚至連韓王的麵都不曾見到。
後來秦國兵臨城下,迫使韓王交出韓非,韓非入秦議和,秦王對此人十分欣賞,正欲委以重任時,廷尉李斯建言說,山東六國的士子留在鹹陽,私心太重,不可輕信。
於是找借口將昔日同窗囚禁鹹陽獄中。
再然後,等到嬴政想起重用韓非子時,韓非子早已經死了。
韓非子的一身,可謂悲悲催。
齊孟穿越過來的時候,正是韓非子踏上入秦之路的前夕。
在齊孟看來,入秦是死路一條,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都不想死,所以,他嚐試著逃亡。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管逃到哪裏,齊孟總能被人抓回到。
回到命運的軌跡上。
他不知道秦王給韓國下了死令,如果他們不交出韓非子,秦軍便要屠滅新鄭。
不知道嬴政為何如此鍾愛韓非。
齊孟坐在馬車裏,閉上眼睛,默默接受現實。
《分割線》
鹹陽城就在眼前了。
高聳的城郭仿佛蟄伏的巨獸,露出鋒利的利齒,隨時要將闖入者撕碎。
馬車停在護城河前。
城頭紮滿火把,亮若白晝。
韓國甲兵立於河岸,默默等待著。
半月前,秦人不宣而戰,攻克韓國五城,兵臨新鄭。
秦人遺書與韓王,十日之內,見不到送韓非,大軍屠滅新鄭,雞犬不留。
秦國為何召見韓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