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已是卿墨這個月第四次從睡夢中驚醒,前胸後背全是細細密密的汗,太陽筋突突地疼,嗓子也堵得難受。再也睡不著了,於是艱難從床上爬下來找杯水喝。
四年前,當裴光宇揮別戀人遠走英倫的時候,卿墨以為這輩子再也看不到這個眉眼清明俊朗恣意的男人了。多少個輾轉難眠的夜裏,思念如同一張結實的網,把人纏得密不透風喘不上氣。
他,就要回來了。
卿墨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無助過,即使是四年前那個痛徹心扉、垂淚天明的夜晚,也沒有如此巨大的痛苦排山倒海地壓過來。
他,就要回來了。
可那又如何,她那個明豔灼人滿腹心機的姐姐卿竹也會“夫唱婦隨”與他寸步不離,而她,明年今日就要嫁給全國認第二就沒人敢居第一的家族豪企“秦氏集團”的二公子秦牧天。當然,“政治聯姻”。
秦氏最近幾年急於開拓東南亞市場,推進過程中遭到當地黑幫組織的野蠻阻撓,秦老爺子隻好求助曾在亞洲黑道打拚幾十年,至今仍有極高威望的外公卿灝翰,恰好外公也想借助秦氏雄厚的經濟實力重振四麵楚歌的事業。
近年來,隨著競爭對手前赴後繼,“卿田珠寶”的市場份額不斷被吞噬,由於市場低迷經濟萎縮,卿田的股票價格接連下挫,資金周轉更偶有不靈。卿墨眼看著短短一年的時間裏,外公蒼老許多。當秦氏拋出了“聯姻”的橄欖枝,一向果斷無情的外公將自己的孫女兒毫不猶豫地推出去。
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欲哭無淚躺在床上,卿墨死死盯著刻著浮雕的天花板,努力把腦袋清空,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當手機鬧鈴尖叫般響起第一聲的時候,卿墨機械地從床上爬起,拖著沉沉的身子,揉著還在隱隱作疼的太陽穴,深一腳淺一腳走向浴室。
早上9點,卿小經理準時坐在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開始一天忙碌枯燥的工作。臨近下班的時候,秦牧天打來電話,卿墨低眉看了一眼接起來。
“喂,待會我過來接你,晚上來我家吃飯。”也不等她回答一聲就掛斷。
卿墨徒喚奈何,從見他第一麵開始就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縱然心如明鏡知他心有不甘,確實,那般肆意灑脫狂傲不羈的浪子情懷,怎能任人擺布而甘之若飴,可也許其他人如何奈他不得,麵對叱吒風雲五十年、手段百般狡詐的秦老爺子,再桀驁不馴的鷹隼也隻得當隻口鼻出氣的小綿羊。
想到這裏,卿墨嘴角飛揚,能看到那張自恃英俊無二的臉蛋在秦爺爺麵前,常常便秘般抑鬱不得誌,也不失為生活一味小小的調劑。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建立在秦惡少痛苦上的快樂乃至高境界的享受。
卿墨走出公司大門的時候,秦牧天那輛蘭博基尼Reventon已經停在門口了,看他半邊身子倚在車門上,右手不耐煩地敲打著方向盤,應該是等了好一陣了。
卿墨默不作聲移駕上前,徑自走到另一邊打開車門坐了上去,扣好安全帶,小嘴緊閉不發一言。
秦牧天斜眯著雙眼,瞧她一副看似乖巧柔順,卻隱約透露倔強頑固的一連串小動作,心裏不由竄出一股火苗,找碴道:“做什麼要那麼久?”
卿墨目不斜視,淡淡回了一句:“加班。等很久了嗎?”
看著她那副理所當然、任人伺候的樣子,秦牧天氣結,一個老爺子就已經夠他受的了,還招來個小祖宗,別以為是個女孩子就不敢收拾她,怒氣衝衝狠踏一腳油門,車子如離弦的箭“嗖”地一下飛出。
卿墨把著座椅兩側,身子挺得筆直,小臉煞白。雖說不是第一次坐霸王的車,早就該有心理準備,但直麵秦少喜怒無常,變臉比翻書還快的性格,雖然麵上嘴硬,心裏還是很有些發怵的。好不容易強撐著捱了一路“低空航行的飛機”到了秦府,下車時竟有些腿軟,心裏暗罵一句沒出息,快步跟上秦牧天邁進秦家大門。
秦老爺子,秦威秦震連同各自的妻子,還有秦牧天的大哥大嫂秦牧雲林詩詩,小妹秦池都已經齊聚一堂,就等著這一個未過門的小媳婦了。看到這一“其樂融融”的場景,秦牧天心裏不免又有些煩悶,往沙發上翹腳一躺,懶聲道:“人給你們帶來了。”
秦老爺子一根悶棍飛過來,秦少頭一偏勉強躲過一劫,腦後卻挨了秦爸爸響亮一記,疼得眼底浮出一層水霧。其實大家心知肚明,這場婚姻的實質不過是老爺子成就霸業的鋪路磚,可秦氏集團開山鼻祖秦霸的決定誰都不敢違逆,即使兩個兒子早已年過半百,在這個家裏也沒什麼話語權。
秦媽媽李夢雅害怕卿墨心裏委屈,趕緊拖著她的手“阿墨阿墨”叫得親熱,東問西問沒話找話,卿墨大大方方有問必答,把這一大家子從尷尬中解救出來,氣氛也隨之變得熱絡。
飯桌上秦老爺子不時詢問秦氏夫婦婚禮前期的籌備情況,得知一切按部就班,遂稍稍放心。大嫂林詩詩和小妹秦池則在一旁逗卿墨說笑,秦池打心眼兒裏特別心疼這個嬌俏溫柔的二嫂,嫁給二哥這個混世魔王,還不曉得以後會受多少委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