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邊的那姑娘,倒比較普通,剪著個小人書裏劉大嫂的齊耳短發,額頭前還別著一個黑色的發卡。長得也還挺不錯的,身材也高挑,但皮膚很黑,和左邊那白淨的大個子站一塊,自然顯得跟個非洲的無產階級同誌似的。我還注意到她的眼睛,比我們尋常人要亮,可裏麵的瞳孔,卻好像沒有我們普通人閃著的那種光。
我們四個人很自覺的往他們麵前的牆壁前一排站好,胡小品眼睛從進門開始就一直盯著那個穿解放鞋的中年男人,我瞅見他嘴唇動了好幾下,好像是要說什麼,可最後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反倒是那中年漢子先開口了,他對著胡小品微微一笑:“胡同誌,不認識老朋友了“”
“您……您是沈同誌?”胡小品說這話時,明顯聽得出他很激動,聲音有點發抖。
中年漢子點了點頭,然後對著古場長輕聲地咳了一下。
古場長身子一抖,連忙轉過頭來。他臉色異常的蒼白,眼睛裏爬滿了血絲,跟三天前我們看到的他完全判若兩人了。隻見他看了那中年漢子一眼,猶豫了一下,最後扭過頭來,衝著我們四個介紹道:“這位是中南軍區的沈建國沈首長,胡同誌你以前應該見過吧?”
胡小品連忙點頭,那位沈首長卻擺了擺手:“我是什麼首長啊?已經不帶兵了,你們跟我身邊的孩子一樣叫我沈頭就是了。”
我們哪敢啊?都慌張地衝他彎腰鞠躬,說:“沈首長好!”
姓沈的笑了笑:“說了叫沈頭就是了,接下來的日子裏我們還要相處一段時間,別叫得那麼見外。”說完他扭頭衝左右的兩個男女說道:“你們也自我介紹下吧!”
那一男一女表情還是很冷淡,似乎對我們抱著敵意一般。也不能怪他們,我們這幾個人一個個邋裏邋遢的,身上還穿著農場的學員製服,本就是在階級鬥爭中立場有問題的壞分子。那小白臉先說話了,聲音也和他白淨的臉龐很不對等,居然很渾厚沙啞:“我叫劉鐵柱,沈頭的警衛員。”
留著短發的黝黑女子接著說道:“我叫樸飛燕,你們叫我飛燕就是了,以前是……“說到這她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道:“現在是沈頭手裏的小兵。”
我們自然是點頭哈腰地笑,已經嗅到了這都是部隊的人。那年代的人對於部隊裏的同誌都特別尊敬,我們的新中國都是他們打下來的,他們是我們那年代最可愛的人啊!
於是,我們也結結巴巴地各自自我介紹,當然,大劉沒有結巴,他聲音反而高了幾度,很自豪地介紹完自己,還把以前自己部隊的番號報了一遍。可對麵那三個人對他這話好像免疫一般,沒有任何表示。
見我們也算互相認識了,古場長打開抽屜,從裏麵拿出一包煙,扔給大劉,示意他一人分一根給我們。他自己也點上一根,長長地吸了一口:“這幾天農場裏發生的事,相信你們幾個都還不知道吧?”
我們搖頭。
古場長咬了咬牙:“那天把你們關進禁閉室後,我對於伍同誌逃跑的事情也非常來火。都怪我,沒有理清楚問題的關鍵,一門心思想著趕緊把伍大個給抓回來,於是,要黃幹事在農場裏選了兩百個都是附近縣鎮送過來的學員,奔赴彙龍山搜山,想要把伍大個這狗東西給逮回來。”說到這,古場長聲音越發低沉了:“誰知道……誰知道他們兩百個學員和帶隊的十幾個同誌,進入彙龍山後好像石沉大海,沒有一個人出來。唉……”
坐我們對麵的沈頭把話接了過去:“也不能怪老古,如果給我遇上這麼個事,也會這麼做。兩百個學員失蹤後,老古亡羊補牢的工作還是做得很對的,沒有想把這麼大的一個事件壓下來不給組織上彙報,而是第一時間通知附近各個縣鎮機關,密切注意這麼支大隊伍有沒有出現在各自轄區,並把這事以電報形式發給了省公安廳。公安廳的同誌明天就會趕過來接手這個案子,而你們四個人嗎?”沈頭笑了笑:“你們四個人今晚就要跟我走。”
聽了古場長的話,我越覺得不對勁,老柯和班長呢,難道他們沒在一塊嗎?或許是另一個事件得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