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臨近結束,便要清理樓房前成堆的建築垃圾,以便續建些假山花圃之類的後期裝飾工程。差不多清理完畢,在開挖用於噴泉儲水的水池時,忽地被一塊近半間房大小半球體形狀的,土話稱為“灰沙”的三合土阻擋了。“灰沙”是沒有鋼筋水泥之前,古人用河沙、黃泥、石灰、糊狀糯米飯加蔗糖攪和蒸熟,再加以不計工作量的夯築捶打而成,主要用於有錢人家的牆基、碉堡、城牆和墳墓,特別的堅固而且特別的有韌性。這塊巨大的“灰沙”不知何因埋在地下恐怕也有幾百年了,雖表麵已斑駁陸離,卻是一鋤下去,也隻能鑿出一點點白印。後來工友們的嘈雜咒詈聲吸引了班長,走下卷揚機過去一看,便驚訝:
“這——,可能是座古墓……” 第二天或第三天罷,來了七、八個或十多個的罷,乃衣冠楚楚氣度不凡的可能是文化界戓什麼界——那時還沒有專門的考古人員——方麵的人物,圍著那座古墓指手劃腳地高談闊論了。
這時那快巨大的“灰沙”的邊緣已用重錘砸碎挖去了一些,隻是越往中間越厚,也越是堅固,便有人提議從一邊捆上鋼絲繩用卷揚機掀翻。於是,班長開動卷揚機,憑了嫻熟的操作,幾個突然的急進急停,在其他人的鋼釺木棒的協助下,將底部還嵌有一塊石板的“灰沙”如願掀翻,露出用古老的磚塊砌成的水井狀的墓穴。
但有一麵的磚塊已破碎塌落,預示著此墓在古代可能已被盜過。因墓穴很小,大約隻能容下一把鐵鏟,接著很快便將朽成碎片的木槨可能是一隻很小的木盒和於泥清理完畢,僅取出一隻也破碎但基本保持形狀的有蓋的白瓷瓦罐。
那時的人們大概並不太表現出貪婪,也敬畏墓穴中取出的東西,都站得遠遠地觀看。唯有班長懵懂而且好奇,關了卷揚機電源,鑽進那幫眼鏡琳琅的人群中,觀看那隻釉麵剝落花紋斑駁的破瓷罐,便得了一番意想不到的羞辱式的“奇遇”了……“記不清開始那幫或蹲或站的人‘闊論’了些什麼”班長說道,“隻聽他們一致認為:瓷罐是古代人的日常用品,是用來埋藏金銀財寶的!而我卻不知趣地大聲說:‘不對,這是裝骨灰的!’” 話音剛落,兩三副眼鏡或輕蔑的眼光盯住班長。
那瓷罐罐口上倒扣著一隻近似大瓦碗模樣的陶蓋,除陶蓋邊沿有一行用黑漆寫的模糊的朝代年號和甲子紀年外,中間還寫有幾個古怪的文字。那幫人又“闊論”起來,而且以為是“姓名”或“家族符號”。班長聽罷卻大笑道:
“這是梵文的安魂語。”
所有的眼鏡和更蔑視,甚而至於有些怒氣了的眼晴全盯住了班長!
揭開陶蓋,裏麵還有一小瓷蓋,蓋上仍有兩、三個古怪的字。這時,不諳世故的班長,完全聽不出那些人中的某一個忿怒的語氣,回答道:“這是梵文的咒語。”終於,將那些儼然的人中的一、兩個激怒了:“你知什麼屁臭?這不是埋藏金銀的為何有人盜?!”
“以前盜墓有規矩,不完全拿完,多少也一定要剩下一點點,現在一文銅錢也沒有……”班長無知地反駁:“既然用來裝金銀,為什麼要埋在如此堅固的墓穴裏?”“……火葬場尚未建好,你便知這是裝骨灰的……”很得意的質問話引起一陣肆意的哄堂大笑……。
“是的,以前佛教流行,古代有些信佛的人也采用火葬……有過皇帝幾次下詔書,嚴禁火葬……”終於聽出了些話意,仍據班長所知辯道。
“是那個朝代?!那個皇帝?!那一天下的聖旨?!你見過嗎?!……信口雌黃……你說什麼屁安魂語、咒語!你讀出聲來聽聽……”
其實班長也是多幹了些挖地溝壘牆砌石,上房翻修屋瓦的活計,見過些“秦磚漢瓦”或“斷碑殘匾”之類的東西而已,那裏便回答得出那些咄咄逼人的厲聲嗬斥!……終於,在哄笑聲中悻悻地退出了人群。然而,從心底裏看不起那些道貌岸然又自以為是的人——竟是這樣的貨色!
有道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雖然距那次“奇遇”還不到十幾年的時間,而且那些嗬斥哄笑班長的人中的一些,卻儼然是某方麵的“名人”。
這便是班長小時候所經曆的事情,隻是關於那段魂語、咒語什麼的,班長依然相信,雖然事隔多年,班長卻依然記得如此清楚,也正是這個原因,才是班長一眼就看出了石壁上刻得那些不為人知的“梵文咒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