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曾經(1)(1 / 2)

睜開眼,林玦隻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在水中緩緩的下沉。

冰冷的河水充斥著他的口鼻,他被遏止了呼吸,窒息的感覺使他的大腦陷入了混沌。他試圖遊動,卻發現手腳完全不受自己的控製,綿軟而無力。

林玦再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臨近,這種感覺是如此真實,真實得超過了以往任何一次。

死亡的陰影獰笑著要將他拖入黑暗的深淵,但求生的意誌始終承托著他。

他也不甘如此放棄,拚著腦中最後一絲清明,奮力向著光亮的地方掙紮,而最終卻是徒然。

昏死過去的那一瞬,他似乎看到了一個朦朧的人影。

林玦是在一片毛茸茸的的觸感中醒過來的。

臉上被一個粗糙而溫熱的東西蹭來蹭去,感覺很奇怪,林玦不禁皺了皺眉。他試圖睜開眼睛,卻覺得眼皮似有千斤重。

“小黃!”一個帶著些許稚氣卻很是好聽的聲音。

臉上溫熱的感覺消失,手邊也覺得一空。

“你又調皮了!”嗔怪的話語和一聲如撒嬌般的犬吠同時響起,林玦想了想,有些明白了剛剛在自己臉上蹭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了。

不一會兒,一塊溫熱的帕子覆上他的臉,輕柔而仔細地擦拭著。

“他怎麼還不醒過來?”低聲的喃喃自語,帶著一絲歎息和不忍。

林玦想要回應,疲倦卻鋪天蓋地地湧來,最終淹沒了他。

火,四周都是火,肆虐的火舌包圍了林玦。他試圖逃離,卻怎麼也離不開這業火的地獄。周遭一片黑暗,充斥著死亡的恐怖氣息。林玦滿頭大汗,不停奔跑,不安逡巡,希望能找到一條出口。

“啊呀,他怎麼燒這麼厲害?!”之前那個好聽的聲音突然響起,雖然朦朦朧朧,卻是讓林玦的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

“你快去燒壺水!再這麼燒下去,這孩子今天就得沒了!”陌生的男人的聲音,似有若無,卻是帶著一份焦急。

別走!別讓我一個人!林玦焦急的呐喊,不想失去那絕境中的陪伴。他下意識地伸出手,企圖抓住什麼。

一時間說話聲消失了,周遭寂靜得讓人發瘋,林玦隻覺得更加孤獨恐懼。

別走!別走!別走!他不停地喊著,渴望著一聲回應。

“家裏的,你去!”是那個男聲!還是那麼模糊,隻是這一次,林玦覺得自己手中似乎抓住了什麼東西。

“我不走,我在這。”白天的那個聲音突然清晰起來,似乎就在他的耳邊,柔軟的溫暖覆上他冰涼顫抖的手背。

林玦突然覺得安心,緊繃的神經得到放鬆,而黑暗也席卷而來。

再一次睜開眼時,林玦終於真切的感受到了陽光的溫度。

待他熟悉了久違的光亮,他看到的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屋子。

木桌,竹凳,泥土地。黑黝黝的瓷碗,老舊卻幹淨的被褥,還有。。。呃,吐著舌頭盯著他玩命搖尾巴的黃狗。

“汪!”在這場一人一狗的長時間凝視中,終是黃狗率先打破沉默,愉快地叫了一聲。

“小黃,你不會又調皮了吧?”那個將林玦拉出噩夢的聲音在外麵陡然響起,林玦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跳慢了一拍。

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一道身影出現在了門口。樸素的衣著,隨意紮起的麻花辮,秀美的麵龐有著農家少見的白皙,烏溜溜的大眼睛在一開始的錯愕後漾起了發自內心的歡喜。

“你醒啦!”

陽光撒在女孩的身上,烘托著她的笑容,格外溫柔明媚,徹底驅散了一直籠罩在林玦身上死亡的陰影。

林玦在那溫暖得不可思議的笑中,徹底晃了神。

這是一個漁戶的家。半個月前,起早打漁的漁夫一網撒下去,卻把命不該絕的林玦撈了起來。

漁夫心善,看他強撐著一口氣不願放棄,直接收拾了東西帶他回了家。當初林玦的慘樣可把漁夫的妻子還有女兒嚇了個夠嗆:深可見骨的傷口,翻卷的肉都被河水泡得泛白,死灰蒼白的臉,青白的嘴唇,半晌才起伏一次的胸膛,根本就是比死人多了半口氣而已,連被漁夫拽來的大夫都搖著頭說沒救了。好說歹說,老大夫才答應試一試,權把死馬當活馬醫。

老大夫當年隨過軍隊,醫術高超,既說了盡力一試便火力全開。先以藥吊住氣,挖除死肉,傷口縫合,一氣嗬成,看得在旁幫忙的漁夫一家盡皆臉色慘白。等老大夫處理好後林玦身上幾乎沒一塊好肉了,包紮得像個俑人。也虧得林玦年輕底子好,這般折騰也沒直接一命嗚呼,反而給他挺了過來。老大夫又開了兩張方子,內服養氣補血,外敷促進傷口愈合。折騰了半個月,生生將林玦從地府拉了回來。

當然也不是沒有特別凶險的時候。前幾日晚間林玦燒得像個火人,滾燙滾燙的,不停地說著胡話。急得漁夫一家一宿沒睡,漁夫不停用熱水給他擦身降溫。終於破曉的時候熱度降了下來,又挺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