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痕大陸,大烈王朝,蒼南行省,首府淩波城,鎮南王府的一座校場內,一名身著單衣,年約十二三歲的少年,正緊繃著被凍的通紅的小臉,在認真地練習著一套拳法。
此時正值隆冬,又正好是大烈王朝最為盛大的節日,除夕。王府之內,張燈結彩,炮竹聲聲,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皆是一片喜慶祥和之色。
然而這空曠的校場,此時卻是冷清一片。淩厲的北風,呼嘯著刮過。鵝毛般的大雪,繽紛飄落下來,給天地間抹上一層素雅的純白。偌大的廣場上,隻有那名還稍顯稚氣的少年,冒著風雪,在孤獨地練習著功夫。他那略微有些凝滯的拳腳,一次又一次地轟擊在結滿了堅冰的木樁上,發出沉悶而單調的聲響。
“砰”、“砰”、“砰”,那些足有水桶粗細,一人多高,表麵纏繞著一圈圈緊密的繩索,外麵又被堅冰所包裹的木樁,在拳腳的攻擊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每經受一拳,便要劇烈地搖動一下。
出拳的少年,身形頗為高大,較同齡的少年,起碼高了一個頭以上。他那黑色的頭發呈現出自然的卷曲,猶如波浪一般披散在肩膀上,表麵,已經覆蓋上一層灰白色的冰雪。他的眼睛特別大,眼珠是大海一般的湛藍色,純淨的沒有一絲雜質,顯現出濃厚的異域特質。
少年的眼神,凜冽而堅定。同時,在那因為過於修長而沾染了冰雪的睫毛下,又隱藏著一種深深的孤寂。那是隻有獨居多年,看慣了諸多人情冷暖的人身上才會有的孤寂。
他的拳頭,因為反複轟擊堅冰,已經出現片片血跡,在寒風中凝固了下來。包裹在簡易布鞋裏的腳,也早已破皮紅腫。但是,少年仿佛渾然不知疼痛一般,依舊是一拳又一拳,一腳又一腳,緩慢而堅定地轟擊著一個個被堅冰包裹了的木樁。
“連勁!連勁!流轉周身的勁力,究竟要如何,才能連為一體呢?雖然老師不願意跟我詳說,我修煉的,又是這黃階下品的蠻牛勁,我玄辰,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人看不起!他們憑名師指點,憑高級武技,憑丹藥支撐可以修煉出的東西,我憑超出常人千倍百倍的苦練,也必然可以練出來。”名叫玄辰的少年,一邊冒著風雪一拳一腳錘煉著功夫,一邊在心中暗暗道。
直到夜色已深,肚子也已經咕咕叫了,玄辰才停止修煉,動身往自己所居的小屋子走去。他的屋子,位於馬廄旁邊,非常矮小。小小的房間裏頭,擺下一張床和桌子外,幾乎沒了落腳之地。屋子外頭,用幾塊木板搭了個棚子,棚子下麵有一個破磚砌成的灶,這裏是做飯的地方。
玄辰回到家裏,揭開一隻破瓦罐,瓦罐裏頭,存著一點被凍成了一團的雜糧粥。今晚是除夕之夜,就算是府中最為下等的仆人,晚上也能吃上大魚大肉。玄辰卻是沒有這個福分。他每月的銀錢,是五兩銀子,還經常被發錢的管事扣掉一二兩。
大部分銀錢,他都用來買那些廉價的藥草,熬成湯藥,治療因為過於苦練而造成的損傷。剩下的銀錢,就用來買些雜糧,擱一點精米進去熬粥。每逢到月底的時候,他都會揭不開鍋。這一罐雜糧粥,還是他餓了兩天肚子後才省下來的,已經喝了三頓,如今隻剩四分之一左右。
玄辰迎著寒風,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到外麵的木棚旁邊,發現那一小堆早已劈好的木柴不見了,不知道被誰拿了去生火。此時此刻,玄辰也沒了力氣去追究這樣的事情。他返回屋中拿出一把小斧頭,蹲在木棚子裏,頂著寒風劈了半個時辰的木柴,然後把劈好的木柴抱回房間裏。
玄辰往爐子裏丟入幾塊木炭,澆上一點點火油,然後用火石點燃木炭,再往上一根根加木柴,慢慢把爐火燒起來。
又過了半個時辰,爐中的火焰,終於旺盛起來。這逼仄矮小的房子裏,也逐漸有了一絲暖意。玄辰抱著膝蓋,守在爐火旁,把瓦罐放上去,等著裏麵凍成一團的雜糧粥融化。
“砰”、“砰”、“砰”,大量的煙火,從府中主樓那邊被點燃了,璀璨的煙花,竄入天際,將夜空映的如同白晝一般。激動的歡呼聲,叫喊聲,從主樓那邊隱隱傳來。這是子時到了,很快,新的一年,就會到來。所有人,都在期待著一個全新的開始。今夜,將是一個狂歡的不眠之夜。
隱隱的炮竹聲,自遠處傳來。跳躍的爐火,掩映出玄辰那俊朗無比的麵容。他把熱好的粥倒進一個陶碗裏,端起來一口一口慢慢喝著,臉上沒有絲毫的愉悅之情。這個舉城同歡,辭舊迎新的時刻,對於他而言,卻是沒有太多意義。王府之中的喧囂與喜慶,跟他沒有什麼關係。
喝完粥,將瓦罐刮的幹幹淨淨後,玄辰掏出掛在胸前的一道玉符,慢慢摸索著。這是母親留給他的東西,據說是他那素未謀麵的父親從一處遠古遺跡中舍命搶回來的。這,也是他父母的定情之物。自他出生起,這玉符,便一直掛在了脖子上。
母親曾說,這玉符有著鎮邪驅魔的神奇效果,玉符上,也確實有著極為細微的靈氣在流轉。但是這麼多年,玄辰嚐試了各種辦法,也沒有發覺這玉符的神異之處。而且玉符上的靈氣,在這些年是越來越弱了,幾乎已經到了再也感覺不到的地步。估計再過些時日,這就是拙玉一塊,跟普通的石頭都差不了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