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太平興國三年(公元978年),在浩瀚的曆史長河中是如此的微不足道,渺小得如太平洋裏的一瓢海水,茫茫戈壁的一粒浮沙。因為這一年隻發生過兩件事。一件是三月宋太宗趙光義兵不血刃收複吳越十三州,另一件是四月南唐後主李煜去世於開封。可是就在這一年,在距開封千裏之遙的江南小城虔州,一個輾轉於酒肆、櫃坊、青樓、茶館的紈絝,一個鬥雞、鬥蟲、關撲、攤錢等無所不玩的小玩家,卻把原本平凡的歲月,平凡的小城變得璀璨奪目、熠熠生輝,就像蝴蝶效應中的一顆小釘子,掀開了改變曆史、改變人生的帷幕……
“大哥,那小子又來了,每次贏了就走,也不知走了什麼****運,我們去教訓教訓他。”胡老四憤憤道。“前幾天出老千被人揍得暈死過去了,現在倒像個沒事人一樣,還真他媽奇了怪了。”
“老四,你他娘的就這麼點出息,我胡天南若大的櫃坊,你隻盯著那窮混混幹什麼?再說他每天就贏那麼幾貫錢,又沒有抓到他出千,不能因小失大,徒惹袁熙洪他們笑話。還不去做事。”胡天南說完一個巴掌煽在胡老四後腦勺上,胡老四灰溜溜的巡視去了。這個天南櫃坊是胡天南半生的心血,他絕不允許出任何岔子。胡老四和那小子一年前曾因為飄香院的一個女子發生過矛盾的事他也知道,而他口中的袁熙洪則是橫街北麵的袁家櫃坊的東家。
胡天南不怎麼顯老,四十多歲的人看起來才三十出頭。長得並不高大,中等身材,長相也尋常,屬於那種扔在人堆裏馬上找不到的那種。可是在虔州地界江湖人物中頗領風騷,大家敬重他,是因為他管理嚴格、處事嚴謹、恪守行規。在這裏玩的玩家都會覺得非常安全、放心。最近幾天,他發現了一位奇怪的玩家,就是落魄少爺劉浩。頭一次發覺劉浩的奇特是三天前,手裏捏著五錢左右銀子默默的站在攤桌前,一個上午隻下兩三次注,偶爾下注總是穩賺,臉上神色波瀾不驚、沉著冷靜,雙眼閃著寒冷、睿智的光芒。胡天南久曆江湖,閱人無數,達官顯貴三教九流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他成功的最大秘訣就是看人,不管隱藏得多小心謹慎,隻要他看一眼就能明白十之八九,所以各種千術在他麵前就是班門弄斧。可一旦對上劉浩冷峻的眼眸便有全身發涼的感覺。這種舉止、神態絕不是一個少年人該有的。
可這個劉浩又是胡天南非常熟悉的人,幾年前他幾乎天天光顧這裏,每次都帶著一班仆役囂張跋扈的來鬥雞、玩蟋蟀,有時也玩攤錢。可以說他家的萬貫家財有一半就葬送在這裏。就在半年前還曾經來過,不過那時候已經很落魄了,拿著可伶的幾十個銅板,不到一盞茶就沒了,此後就杳無蹤跡。沒想到如今會改變的如此徹底。通過幾天的觀察、揣摩,發現這小子以前玩世不恭、乖戾囂張的習性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超然物外的淡然隨意、沉著冷靜。雖然仍舊困窘,但那又怎麼樣,想當初他胡天南也不過是個小乞丐,誰能想到能成為城南腳一跺大地都要抖三抖的風雲人物。誰能保證將來這小子的成就不會在自己之上。今天警告胡老四,是因為不想為了一點小錢去惹一個可能不好惹的人。
此時正值未時,櫃坊內人海翻湧,叫聲震天。最熱鬧的是鬥雞和鬥蟋蟀,因為玩這個的幾乎都是有錢人,現在這兩個區域已經圍滿了人。旁邊鬥鵪鶉、鬥蝗蟲的人要少一些,這些人中少有大腕,多半是一些三教九流、地痞無賴之輩,本錢不夠又不敢撒潑,隻跟著湊下熱鬧,撿撿漏小賭一下。其實這些所玩的項目在各酒肆、茶樓、妓院、甚至家宅裏也有,隻是玩起來沒這裏規範、集中、舒服。七八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像花蝴蝶往來穿梭在眾玩家之間,極盡挑逗乖巧之能事,間或傳來放浪形骸的男女大重唱,極好的調劑了緊張得近乎恐懼的氣氛。
賭攤錢的桌上也是熱鬧非凡,,二十多個人把桌子圍得水泄不通,比起那些鬥戲,這個來得更加直觀、簡便,所以喜歡的自然不少。所謂攤錢,就是莊家隨手抓一把銅錢置於罐中,壓定後開時數錢幣,以四為盈數,其餘數為零,一、二、三,押得者獲勝,跟現在的數豆子賭法如出一轍。他們個個雙眼血紅的瞪著那蓋著的瓦罐冷汗兢兢,帶著強烈的貪婪、希翼和恐懼,幾個輸紅了眼的顫抖著雙手把僅剩的錢推了上去。
一個十六七的少年卻顯得很篤定,他已經觀察了好一會了,開出來的大都是零、一兩個數字,偶爾也開二。此時他眯著眼緊盯著莊家徐鬼爪的胖臉,毫不猶豫的把五兩銀子全部壓在三上。此時桌上零、一、二的數字上都有十多兩以上的賭資,壓零的超過了二十兩,隻有三上壓著幾十個可憐兮兮的銅錢,加上徐鬼爪不易察覺的冷笑,便有了九成把握。待莊家把罐裏的銅錢全部倒出,用細韌的竹鞭四個四個撥開,果然還剩三枚。這一把莊家隻賠五兩三十五錢,淨賺五十多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