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見狀,忙將瀾兒一把抱起,道:“站在雪地裏那麼久,鞋子都濕了,腿怎麼受得了?青叔抱你進屋!”
林青一掀門簾進得屋去,見王婆仍借著昏暗的燈光在縫縫補補,便將瀾兒放在炕上道:“大娘怎麼還不休息?”
王婆見他進來,露出笑容,道:“前幾天你將打的獵物剝皮時我剪下了一些不能賣的邊邊角角,給你湊了一件坎肩,不嫌棄的話就試試看可合身?”說著從翻出了一件毛坎肩,毛色繁雜不齊,一看就是各種獵物的毛皮拚湊而成,但針腳綿密,顯然在做工上花了大工夫。
林青默默接過,披在身上,卻是無一處不貼身,無一處不合適,他天涯淪落,卻不想王婆不計較當日持劍脅迫瀾兒之事,這些天來反而對自己倍加關懷,頓覺心中一暖,再看瀾兒身上,穿的棉衣已經打滿了補丁,道:“大娘……我不怕冷,倒是瀾兒還穿著破棉襖,還是給瀾兒穿吧。”
王婆一笑道:“這是特意給你做的,瀾兒哪穿得下這麼大的衣服!自瀾兒父母去了,我又是一年不如一年,沒少讓瀾兒遭罪,這幾日有了你幫襯,已經比以前好多了,還怕以後沒有衣服穿嗎?”
林青道:“這點小事怎能與您救我一命相比……”
他心中暗暗下定決心,向王婆正色道:“如大娘信得過我,開了春就不要讓瀾兒去村塾了,我粗通文史,也能教他一教,平日還可指點他一些防身之道。”
這在武林中無異於表示要收瀾兒為徒,他少年成名,十餘年來在江湖中一直威名不減,當日雖有不少人登門拜師,但自己覺得仍在壯年,始終不願意過早收徒傳授衣缽,有時略微指點一二便已經讓人感謝不已。
他隻道王婆必定十分歡喜,卻見王婆一雙渾濁的眸子在燈光下忽明忽暗,透著無法言喻的複雜情緒,緩緩道:“我知你武功高強,如此就多多勞煩你了,隻有一點,我需事先講明,我讓瀾兒去念村塾,原就沒有讓他求取功名富貴之意。讀書但求明理通事,練武隻願強身健體,不求天下揚名。因此你既願意教他,望你多多教他為人之本,若他本性頑劣,不喜讀書練武,就聽之任之,不必誘之以功名利祿。”
林青心中驚道:“別人家送孩子讀書,莫不是一一叮囑,勤奮讀書,入官為仕,正如我們武林中人少年苦練,不過是求一夕成名,這王大娘卻將世情看的如此通透。”又想到初獲救當日王婆念的偈子和教瀾兒的話,俱有深意,實在不像村野間的粗鄙婦人。抬眼看去,卻見王婆佝僂著身子,燈光下映著她麵容蒼老,雙手皴裂,是再尋常不過的老嫗罷了。
見王婆一雙眼睛仍望著自己等著回話,林青走到炕邊,拿了一床小墊子蓋在已經累得睡著了的瀾兒身上,輕聲道:“大娘放心,我自己就是從名利是非頗多的江湖中來,深知其中苦楚,又豈會再教瀾兒去趟這混水。”
王婆方歎了一口氣,道:“既如此,請跟我來。”說罷走至自己屋內,林青不明就裏的跟在後麵。
王婆平日休息的房間他不常進去,此刻細細打量,見與自己屋中也並無二致,隻是北麵的一麵牆都被一幅大布蓋上,並不知裏麵所藏何物。
王婆走過去輕輕從一邊慢慢掀起,林青才看清乃是一排櫃子碼在那裏,仿佛一堵牆一般,王婆道:“你過來看看便知。”
林青將櫃門拉開,一股潮濕的墨氣和紙張的氣息迎麵撲來,原來櫃中所放俱是一排一排的各類書籍,見那橫隔之上好像用漆塗了字一般,仔細一看,方看清上麵寫著“史書”、“兵法”、“醫藥”、“詩賦”等名目,竟是種類繁雜,各個方麵均有涉獵,其中很多珍本書籍是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他心中不勝訝異,回頭道:“這是……”
王婆道:“這是我女婿留下來的,他酷愛讀書,平日收集就各種書籍,你既然要教瀾兒,就從這裏挑選著教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