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古雪泥,西歐盧森堡華人,祖籍四川。自幼喜愛文學創作,17歲發表處女作《槐樹》。上世紀九十年代留學英、法,主修比較文學,博士畢業,海內外從事教學工作十餘年。在西歐公開出版過數本文學書籍,《梅園文學》雜誌主編。2008年7月主編並獨立出版獻給四川汶川孩子的散文詩歌選集《為蒼生》。】
-第一章-塵緣未了
18歲以後,她開始害怕男人,她的雙親、母親娘家的人都知道怎麼回事,父親去年這個時候還暗示過她那件事帶來的致命傷害,他揪心了大半輩子,飽受胃癌折磨兩年零九個月,終於入土為安。她愛她的父親,他生前身後都是她夢中常客,她一直擔心父親發現她幹的那些見不得人的醜事。
當年那個美籍華人再使弄點伎倆騙她完婚,也不會遠走法蘭西。他終究看不下去了,許諾金山銀山讓她做二太太。這件事發生在她遞交了結婚申請第二天,第三天他們分道揚鑣,一個月後她便嫁給了弗蘭西斯科。她的婚姻從一開始就行駛在暗礁密布的黑海上,漸漸偏離了航線。拚死覓活想打破現狀的歲月一去不複,人老花殘,本以為心如止水,卻得了間歇性精神分裂症。醫生背著她的夫君開了處方:重返故國。後來,藍冰就成了處方上的引子。他遠在澳門,一個慘遭葡萄牙人殖民統治過的彈丸之地,賭城。她常常想像他居住的西雅閣,也許是在某個小區裏?有草坪有棕欖樹有亭榭水池極具東南亞風情的住宅區?她還常常想像西雅閣18層電梯門框的顏色、拐角處的牆體還有秘密通道,畫麵特寫到2A大門的時候,她的意識便陷入一種混沌狀態,再往前窺視是不是在大腦裏犯罪呢?藍冰躺在床上,睡得很淺,她彷彿還聽見了他勻稱的呼吸聲。
有一日,她對藍冰說想看看他。他說狀態不佳,等養好了身子再看。“難道是未老先衰,瘦弱憔悴,白發蒼蒼不成?”她在網絡的一端笑出聲,她形容的是七老八十的老翁,藍冰才五十掛零。
過了幾分鍾,藍冰傳來一張二零零六年的照片。照片上的他坐在窗邊,眼睛平視前方,為了拍照而努力堆擠出來的微笑和他眼裏的頹廢抑鬱之氣很不協調,這使她想起他寫的“病態的美,淒美的愛情都不會有大團圓。”他和他曾經的妻便是在二零零六年離婚的。
有人說過,生活往往比戲劇還狗血。不錯!連她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去年夏天是著了什麼魔,會跑到龍覺寺去住。住在寺裏的那個女人一心念佛,某個黃昏,誦完《金剛經》,寫下了這首詩:
風吹散燈影
唱誦入枕
於夢的邊緣搭起蓬蘆
此心不過恒河一沙
渡我的船筏
來日必渡他人
末世紅塵甚囂
您笑看我踉蹌而至
用蓮上之露洗去我的眼翳
師啊,容我貼近您的腳踝,蜷曲如嬰
寺位於木鎮烏雲山下,建於初唐,距今已近1400餘年,明代鼎盛時期名列川中五大禪林。寺中天王殿前正中供奉的一尊銅鑄摸摸菩薩像不同於一般寺院供奉的泥塑金身佛像。這座銅胎佛像麵部表情生動,慈眉善目豐麵垂耳,時人有諺雲:一摸要摸菩薩腳,萬般磨難都忘卻;二摸要摸菩薩手,天天好運隨身走;三摸要摸長壽眉,長命百歲好福氣;四摸要摸聰明眼,妖魔鬼怪看得穿;五摸要摸菩薩筆,金榜題名是文曲;六摸要摸菩薩腰,不怕行船浪滔滔;七摸要摸菩薩指,早結姻緣得貴子;八摸要摸菩薩肩,千難萬險一肩擔;九摸要摸佛心窩,牢記慈善免災禍;十摸要摸菩薩劍,斬妖降魔法無邊。當地人也稱龍覺寺為“龍爪寺”,大概是因為大雄寶殿中的四根赤色廊柱上,四條高浮雕刻的金龍滾柱蟠抱,氣勢騰騰,教佛子們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