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正午依然寒冷。
天上沒有下雪,但時而向東時而向西的寒風從未停息,地上鬆軟的雪被風卷起,乍一看去便像是下了雪似的。當夾雜著雪粒的風刮過臉龐時,那感覺便與暴風雪一般無二了。
太陽隱沒在濃厚的陰雲裏,隻能散射出毫無暖意的無色冷光。天光略顯黯淡,因此即使是站在特維爾城外上千米的遠處,也還是可以看清城中冒起的火光。
那是安德烈的軍隊在劫掠。
昨天晚上,這支上萬人的軍隊到達了特維爾城門口,派出使者要求特維爾侯爵打開城門,還有糧倉的大門。而侯爵幹脆地拒絕了安德烈的要求。
緊接著,便是持續了一整晚的攻城戰。
特維爾城,比莫斯科和諾夫哥羅德這種公爵領要差不少。如果說公爵領是城市,那麼特維爾城就介於城市和城鎮之間。除了城區規模比較小,城牆的高度、城門的厚度也要略遜一籌。因此相應的,對於攻城方而言難度也要簡單一些。
這一戰中,安德烈指揮的貴族聯軍體現出了相當不錯的戰鬥力,在天亮以前就攻破了城門——或許是被“為了糧食”之類的口號所激勵吧,就連原本應該沒什麼鬥誌的新兵都勇猛異常。更何況那幾十門火炮齊射的場麵,更是相當的震撼人心。
淪陷之後,等待著特維爾城的便是一場浩劫。那些經曆了連夜苦戰的士兵,麵對著幾乎沒有抵抗力的城鎮居民,能幹出什麼樣的事情呢?殺人、放火、搶劫、強暴……幾乎沒有底線。
但城內的貴族至少可以免於一死,尤其是特維爾伯爵本人。盡管已然是敗軍之帥,但他絕無性命之憂,甚至就連遭囚禁都不可能。未經神國的允許,沒有哪個神誌清醒的人敢對一位實權高級貴族下手。
至於日後如何評判這場戰鬥以及隨後的暴行,就要視神國的判斷而定了。如果附近的紅衣大主教宣布諸神沒有厭棄誰,那麼什麼事都不會發生,更不會有人往安德烈頭上扣戰犯之類的罪名。
“所以隻要乖乖表忠心,那麼即使是將特維爾城變為廢墟瓦礫,安德烈也不會遭受絲毫處罰,是麼?”許言遙望著城中的火光,冷笑道。
旁邊的瓦拉克一攤手:“這種事情有什麼奇怪的?”
除了許言和瓦拉克,這裏還有另一個人——樺木板傭兵團資曆最老的副團長,坎塞洛。
相比於少年模樣的許言,臉上帶著滄桑的皺紋和刀疤的坎塞洛,無疑更像是傭兵團的團長。不過此時的坎塞洛那欲言又止的樣子,反倒有點像是個傭兵學徒。
許言注意到了坎塞洛的神情,問道:“你想說什麼?”
“我一直都有點想不通……”坎塞洛猶豫道,“現在,隻要是稍有點見識的人,都知道神國所謂的公正就是個笑話。可是神國明明可以更加公正一些吧?他們該不會做不到呢?”
許言冷笑道:“神國當然做得到,但他們明白,人心永遠不會滿足。不管統治者如何公正,在實際的執政過程中總會有偏差,總會有許多人覺得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既然如此,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讓你知道所謂的公正隻是幻影?於是,但凡是稍微聰明點的人,便都會明白世間沒有公正,努力討好神國才是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