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不急,到時我會安排。”
另一邊,宋軼臉色有些沉地出了紅坊。
宋軼覺得,今日若卜個卦,卦象必定是——不宜出門!
他方打紅坊後門出來,便瞧見一輛請便馬車轆轆而過,車簾晃動間,裏頭坐著的,不是溫黁卻是哪個?
同車夫打個招呼,他掀開門簾坐了進去。
溫黁嚇了一跳:“你怎麼在來了?”探簾向窗外一望,聲音帶著怒意道,:“你答應我再不來這裏的!你說話不算數!”
宋軼忙湊過去,解釋道:“不是,你誤會了。是你姑姑要見我,我才勉為其難來一趟。”又鄭重補充道:“其實我真的一點也不想來這裏!”
溫黁果然急道:“姑姑要見你!她對你說什麼了?她沒有為難你吧?”扼腕歎息:“是了,姑姑一向對你有偏見。上次鬼麵節就不許我來找你,還是我自己偷偷溜出來的。”
看到少女為自己這般擔心,宋軼心中不禁樂開了花,麵上還是保持一派平靜,拉起她的一隻小手,安慰道:“沒有的事。姑姑說,她對我一直很中意,隻不過怕你太驕傲才裝作一副不冷不熱的態度。她還說,等過些年,等你再大些,就讓我們成親。”
“真的麼!”溫黁驚喜地抓住他的胳膊,道,“姑姑她,真是這樣說的?”看到宋軼認真地點頭,頓時喜笑顏開。然而想到“成親”二字,耳根忽地一燙,忙鬆開手,啐道:“誰要跟你成親!說這樣的話你也不害臊。”宋軼卻趁機摟上她的腰身,嘿嘿道:“阿黁不想跟宋軼成親麼?是不想呢?還是不敢?”
阿黁囁嚅道:“我……”馬車突然一震,且聽見車夫一聲喊:“小姐,到啦!”趁機從他懷裏掙出來,胡亂回道:“到地方了,下車吧。”
溫黁的目的地,卻是和衣巷中,趙漠的別院。
其時正是日頭方落的時候,晚風送來清爽涼意。偏僻的別院中,玄衣的青年正在露天的石桌上批注公文。而幾步外的花草前,一身藍白衣裳的女子素手提著把剪子,正心無旁騖地修剪花枝。二人雖無一句言語的交流,一個眼神的彙合,這一幕,瞧著卻挺溫馨。
宋軼輕咳一聲,將二人驚動。青年放下狼毫,笑道:“久不見二位,歡迎。”
溫黁笑道:“你是該歡迎我,因為我是給蘇姑娘治病來的。”
趙漠喜道:“阿黁姑娘有法子了?”
溫黁得意道:“不錯!本姑娘出手,豈有不能辦成的事情。”
宋軼補充道:“這個法子費她不少心力,趙漠你可得好好謝她。”
趙漠道:“自然。”回頭喚道,“阿應……”
女子將剪子放下來,淡淡道:“我沒有病,不需要治。”轉身進了屋。
宋軼挑眉道:“她一直是這樣子?”
趙漠望著她的背影,欣慰道:“不,比之前好一些。”
溫黁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扼腕道:“唔,是了!想來這段記憶對她而言必定是刻骨銘心痛苦不堪的。所以即使不記得,也會下意識地排拒。”對二人道,“你們且在外頭候著,我去瞧瞧她。”也進了屋。
屋子裏一片有些壓抑的沉默。
沉默中,溫黁挑起話頭道:“蘇姑娘,你的事,我聽宋軼那家夥說起過一些。誒,其實都已經是十年前的舊事了,該放下的還是得放下。總活在過去的記憶裏,該有多痛苦啊!”
窗上擺著盆同心草,蘇應正提著水壺,一邊澆灌一邊梳理它的枝葉。良久,歎道:“是啊,十年了!記起來如何?記不起來又如何?”
溫黁一塞,小聲道:“總該有一些不同的。譬如…譬如……”
“阿黁姑娘!”蘇應輕聲喚道,目光落在盆上,“這裏原來擺的是雙目草,我很喜歡。後來換上了這株同心草。雖然它們的外貌是很相像的,可是,我卻不能像原來喜歡雙目草那樣喜歡它了。阿黁姑娘,我說的對嗎?”
溫黁皺著眉頭想了一想,覺得這番話雲裏霧裏,委實猜不出她到底要講什麼。隻好含糊道:“嗯…是吧。”
蘇應眼中卻是一黯,手微微一顫,水壺中的水濺出少許。半晌,道:“阿黁姑娘請回吧。我累了,要休息。”
溫黁急道:“可你的病……”卻見她緘默不語,隻望著窗外泛紅的雲層怔怔出神。晚風拂動她的額發,神色沉靜而寂寞。心中忽然生出難言的酸楚:這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又該有怎樣不堪的過去?以致年紀輕輕便透出蒼老的暮氣!無奈一歎,遂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