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應!”他在混亂中踉蹌,然而到處是蔓延的火光和血光,再不見那一眼嫩綠的身影。
“趙漠百夫長,南門危急!”
“西門危急!……”
“漠兒,大敵當前,你不率領麾下戰士上陣殺敵,卻在此處糾纏於個人感情,你算什麼趙家男兒!”
“父親!”
他陡然從夢中驚醒。明亮的晨光自窗間透過,刺得他的眼眯了一下,然後眼前浮著俏生生一張麵無表情的臉蛋,一雙黛色的眼眸靜靜看著他,眼底有幾分莫測——卻是她早已醒了。蘇應小半身倚坐著,覺察到他投來的目光,不動聲色的偏開頭,看向窗外的花草。
“你醒了!可覺得好些沒有。”語氣罕見的輕柔。他探身去拂起她散落的額發,卻被輕輕躲開了。
屋子裏一片寂靜。
良久,聽她輕聲道:“我沒想到,你會救我。”
趙漠盯著她的側臉,斟酌道:“好不容易找到你,說什麼也不能放任你不管。”
“是麼!”她淡淡撇來一眼,帶著些冷意,“如果日後那狗賊死在我手上,你也不後悔救過我?”
趙漠皺眉,沉聲道:“當年的事,城主他……”
“當年的事?嗬!當年的事你知道多少?!”蘇應打斷,語氣淡淡的,卻難掩深沉的的壓抑和痛楚。
覺察到話中的異樣,趙漠沉聲問:“什麼意思?”
女子卻突然緘口不言。良久,才續道,“趙漠,蘇應早已不是從前的蘇應了。你…你忘了她吧。”話末一聲輕歎,幾不可聞。
被她話中的淡漠和疏離弄得怔住了。趙漠定定凝視著女子臉上的神情,似要辨別它的真偽。許久,才澀然道:“此處是我的別院,一般沒什麼人來。你暫時在這裏養傷吧。別的事,以後再說。”言訖,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蘇應聽著窗外,趙漠對小廝的囑咐,一臉漠然。纖白的手指卻撫過腕上的紋身。一聲輕歎,似是惋惜,又似無奈。
房間內又是一片寂靜。
寂靜之中,忽然響起稀窸的聲音。蘇應淡淡瞟了一眼不知何時出現的白袍人,目光帶著譏誚的:“祭司長大人不在祭司殿待著,卻來看望我這麼一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我可真是倍感榮幸!”
白袍人緩緩轉過身,露出一張俊美的臉——碧眼金發,赫然是執掌祭司殿的雲弋祭司長。
“真是無情啊!”白袍祭司長緩步走近,道“好歹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這是對待救命恩人的臉麼!”俊美的祭司長露出溫和的笑,手指撫過她散落的零星鬢發,笑了一聲,道:“不過,你做得很好!”
她嫌惡地躲開,轉移話題地,冷聲道:“若不是你阻攔,我在祭壇上就能殺了他。”
雲弋搖頭道:“你太小看他了,即使我不攔你,你也殺不了他。”頓了頓,“再則,一劍殺了豈不是便宜他!我要把當年他加在我身上的,十倍百倍的還給他”說到最後,雖然麵上一派和煦,深碧的眼瞳中卻射出駭人的森然,教人不寒而栗。
她有些畏懼地偏開目光,轉移話題地,冷聲道:“那狗賊呢?不會被毒死了吧?”
雲弋道:“那種程度的毒性,還不足以殺了他。不過,這幾天他倒是自顧不暇了。”
蘇應沉默下來,良久,道:“不惜代價的刺殺隻換來幾天的自顧不暇,嗬!可不像你的風格。”
目光陡然一凝,白袍祭司長勾起女子的一縷發絲,輕輕笑起來:“啊!那你說我的目的是什麼?”深碧的瞳仁對上女子的眼眸,溫和而悲憫,然而在蘇應看來,仿佛潛藏著擇人而噬的野獸,隻等獵物稍有異動便張開利爪。
蘇應果斷移開目光,冷冷道:“你的目的與我有什麼幹係。”頓了頓,“下一步怎麼做?”
白袍祭司長收手,負到身後,道:“不急,先養好你的傷。”抬腳欲走,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過身,“趙漠此人,重情義,看似果決,實則寡斷,與現在的你又有些淵源,倒是可以利用一二。”忽然俯下身,微微托起她的下頜,在她的臉上細細端詳一眼,笑道:“真是可愛啊!可別浪費了這張臉蛋。”言訖,負手行到窗前。實體的窗絲毫不能阻礙幻影般的身體,輕輕一晃,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