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睿剛想發話,讓她可以先退下。卻從斜側麵,見她皺起了兩撇秀眉。
領事正在談中國時局。
不由他不心驚——難不成,她聽懂了?
下一秒安撫自己,不可能。
然,但信息流趟過來時,他的直覺卻堅定不移地告訴他:她懂,她知道領事在說什麼。
恰此時,領事吹得得意忘形,酒杯掉地毯上了。
啞女忙把托盤至於腳邊,過來撿起杯子,在貴人麵前,領事許是習慣了法範兒紳士風,自然而然說了句:“merci。”(法語謝謝)
小啞巴微微笑笑,撿起酒杯,放於盤邊,走了。
她的小背影都看不見了,文睿兀有愣怔。她剛剛那一笑,典型社交類型的優雅!
隻少頃,他繼續和領事說笑,心裏卻定了想法——小姑娘的反應證明,她聽得懂法文,她對領事說話內容的反應完全是懂後的正常交流!
她是誰?
眼下時局深亂,他不能不小心。
次日,文睿命人將玲瓏叫至書房。
她看著腳尖走進來,盯著腳尖站好在桌前幾米外。
他暗忖,她對距離把握的尺度很好,行事有分寸。
對一個小姑娘,還是文雅些吧。
他便用法語說“抬頭。”
她沒動作。
他於是用漢語說了一次。
她頭是抬了,卻並未抬眼,眼瞧的還是地麵。
他便用法語罵了她幾句。
她動作神情和先前一樣。
文睿輕撫了撫自己的額角。
是自己愚了。她年齡雖小,可若是有來頭,有目的,定是大有來頭,這般端的是試不出來的。
他便令她回去了。
當日下午,他知會管家老徐,把她調到了主樓做個使喚丫頭。
使喚丫頭,顧名思義,便是被使喚的。
他讓她做什麼,她就得做什麼。
他倒也不急著讓她做什麼有名目的事情,他隻先留著她慢慢觀察。
雖是夏始,日頭可也露出了些許毒辣眉目。
一日傍晚,他在泳池遊了一會兒,想出水時,瞥見小啞——他給她取的名字——傻呆呆垂頭規矩地站在池邊,他那壞心、頑意忽起。
他上來了,用毛巾把自己擦個半幹,懶洋洋、慢悠悠走到小啞身後,突然,使大力推她後背……
小啞被他這一掌直接摔進了池中心。
她的喊聲也是嘶啞的。但她隻叫了兩聲,便安靜地往回遊。
文睿在全神貫注地盯著她——她的蛙泳姿勢,非常之標準。
她要遊到池邊了,她的手剛扒上池沿,便被他的光腳丫子踩住了。
她仰臉望上去,他麵無表情。
極緩慢地,他數毫米、半厘米地移開腳,她便聽見他說:“回去,繼續遊。”
注:
1、胡適,字適之,民國著名學者。民國二十三年(1934)年前後任北大文學院院長,研究禪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