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正好三十歲,在蘇州緋紅電子廠做操作工。肖蔓菁二十九歲,也在緋紅做操作工。我在一車間九線線頭,她在九線線尾。
有一天休息時間,她過來線頭一本正經的問我女人到她那年紀是不是該隨便找個人湊合著過算了。那時候我每天晚上熬夜寫小說,白天困得要死要活,休息十分鍾都要抓緊補覺,被人打擾就非常鬱悶。
她問的問題又那麼白癡:她已經相親六十餘次,要麼是她看不上對方,要麼對方被她嚇跑。如果這樣還不將就一點標準放低一點趕緊把事情給辦了,除了將剩女進行到底我實在想不出她還有什麼出路。
我說你還不快點等到更年期想湊合都沒人願意和你湊合了。我說完就繼續趴著睡覺。她可能還說了些什麼,但是我很快睡著開始做夢,故而全沒聽到。
休息時間過去,我被流水線拖動,驚醒後眼都睜不開,因此沒看到她是什麼時候走的。
十來分鍾後,我突然覺得這事情古怪透頂:我們一向沒多少交情,她沒道理突然就找我來說這個。
我推測肖蔓菁會問我這樣的問題,一者是因為平日我的話很少,她覺得我不會到處亂講。二來我跟她同時進廠,天然就有種親近感,她有心事又沒人說的時候,找我也算合理。
如果自戀一點,我會說兩人都屬大齡青年,而且都未婚配,她是不是有那麼點意思。假如真是第三種情況,我倒是不介意湊合湊合。
以男人的眼光來看,肖蔓菁身高腿長,屁股挺翹****飽滿堅挺,皮膚雖黑卻很光滑緊致,實在是個床上良伴。她的臉或者稍微長一些,嘴也闊了點,不過眉眼開朗,顯然心胸開闊不是一般小家子氣的姑娘,至少配我這樣一個無房無車的光棍是綽綽有餘的。
這麼一想我就忍不住頻頻朝線尾看過去。
男人一旦對某個女人有了想法,那女人的一切就都變得完美。僅僅一個下午,我就覺得肖蔓菁臉也變圓了,嘴也闊得恰到好處,笑起來聲音清脆悅耳,做事幹淨利落朝氣十足,渾身上下都充滿成熟女子引人遐想的韻味。
晚上加班的時候,因為扭頭太久,我的脖子開始抽筋,到第二天下午,我隻能斜著眼看人。這都是肖蔓菁忍的禍,我決定追這個老姑娘。
我這人做事一向都是想得極美好做得很慘淡,要麼也不會三十歲了還要呆這破廠做個操作工。
就好比七八歲的時候,我曾有個很美麗的願望:我想依靠自身的力量飛起來,曾經做過多種嚐試。
我會在田埂上飛快的跑,兩隻手反搭肩膀上快速扇動,想象自己是隻母雞或者烏鴉什麼的,那麼扇啊扇的,就飛起來了。結果是一頭竄到爛泥巴田裏,要不是正好有人路過把我從泥巴裏麵拔出來,當時就成了水田裏的一顆大蒜,給憋死了。後來改為從高處朝下跳,希望借助風力滑翔。結果是摔斷右胳膊,吊了半個月繃帶。其他諸如把自己吊在繩子上,希望通過搖擺運動達到一定速度後直接飛出去;爬到樹上將樹枝壓彎了想把自己彈出去;弄很多氣球綁腰間想讓自己飛起來等等,毫無例外的都失敗了。
那時候我已經開始讀書,從書上學到了失敗是成功之母這個句子,認為凡是書上說的就是對的,並且一直堅持不懈的嚐試飛,當然也就堅持不懈的失敗著。
就這樣慢慢到了二十多歲,都還沒弄明白失敗到底是怎麼生出成功的,成功他爹又是哪位。但是依舊堅信,就算成功是個野種,失敗是個****,它們也是母子關係,書上的話定有其道理。
前幾年,我在工地上做工人,很意外的從腳手架上掉下來。那個過程非常刺激,在空中的時間很短,我體會到了飛的快感。掉到地麵的時候,剛才還一起說笑的工友也掉了下來。他的腦袋砸在角鋼上,噴出好大一片紅的白的東西,像個淒厲的流產。
看到那副情形,我大約明白了一些東西。失敗確實能生出成功,但是以流產居多。從那一刻開始,我長大了一點。之前的我一直都是那個在田埂上扇著雙臂飛奔的孩子,從未長大,也沒想過長大。
現在我正式對肖蔓菁產生濃厚的興趣,我覺得這是個從男孩到男人的曆史性突破,我要不追這姑娘我就純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