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1(1 / 3)

北京,崇文門大教堂門口安靜非常。此刻,已時至午夜,空氣中沒有了白天那種人來人往的嘈雜。偶爾能隱隱約約地聽到汽車路過,發動機引擎傳來的轟鳴,驚起一陣喧囂。路上,攤販們已經早早地收攤,帶著一天東躲西藏的疲倦,推著殘破的木質攤位,低著頭在昏黃的路燈下穿行著。路過教堂門口,他們抬起頭來,斜著眼睛,帶著疲倦的目光往那條通往教堂門口的長道上一撇。此時,一個男人就這麼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看了片刻,雖然心中感到疑惑,可是當身體經過了那個男人的時候,他們便再一次低下了頭,繼續往前走著,慢慢地消失在了這片黑夜之中。

此時喬飛就這麼靜靜站著。仰著頭,望著教堂下用燈光特意打亮位於天頂處的六個鎏金大字。‘真理使人自由’。看著這六個大字,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顯得平靜如水,可眼神卻慢慢地變得越來越空洞。

而這時,上衣口袋中放著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在裏震動著。喬飛拿起了手機,劃開了接聽按鈕。沉默了片刻,電話那頭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飛機還有二十分鍾就要起飛了,你現在後悔的話還來得及?”

喬飛按動了手機上的HOME鍵,屏幕顯示的內容回到了開機的主界麵上。隻見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0:203月8日星期六’。接著他再一次拿起了手機放在耳邊說道:“就這樣吧,一切按照原先說好的去做。”

電話的那一頭再一次沉默了許久,之後才深沉地說道:“她也在飛機上。”

聽到了電話裏傳出的話語,於是喬飛左眼的眼皮微微地抽搐了一下,同樣安靜了片刻,隨後呼出一口長氣歎道:“這也是她的選擇,隨她去吧。”

“喬飛,自從你回來之後,我們已經做了太多的錯事。但是如果現在收手的話,還來得及。”

“錯事?嗬嗬……。你說的是哪種意義上的呢?法律嗎……?永遠不要用法律來審視我們現在做的一切,我當年所受的折磨可比死痛苦百倍,所以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你確定嗎?你確定清楚自己在做些什麼嗎?這是謀殺,從此以後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回頭?從他們當年做出了決定之後,就應該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世界上本就不存在謀殺,這隻是人們把這種行為臆想出來罷了。我們做的幹淨的話,是什麼都不會存在的。而且如果真的要這麼說的話,其實很早之前我們不就已經是了嗎?”

“但……但是除了他們,上麵還有無辜的人呐。那這些人怎麼辦,你有想過他們和他們的親人將麵對的痛苦嗎?”

“無辜?沒有人是絕對無辜的,隻要人活著就是有罪的。而你說道痛苦,又有誰能夠比我更加了解這是怎麼一回事兒呢?十五年前我就真切的感受過,而且現在也依舊體會著,所以我不需要別人來告訴我這是什麼。”

“為什麼?你曾經告訴過我你已經不恨了,那為什麼你還一定要這麼做呢?”

“如果你認為我是因為恨,那你就把我看的太淺薄了。別人加在我身上的東西,我一定會加倍地還回去,這不單單是因為仇恨,而是為了告訴那一些活著的人。告訴他們,以後麵對我們的時候應該怎麼做。況且這也是世界的規律,對於我並不會產生任何情感。好了,所以你也不要再說了,我已經決定了,一切就照我們說好的去辦吧。”說完,喬飛沒有再次遲疑就把電話掛上了。

依然抬著頭,望著那六個鎏金大字,突然他咳嗽了起來,伴著身體的抽搐,腿上的坐骨神經傳來了劇痛。手扶住腰,閉上了眼睛,在漆黑中,思緒慢慢地飄遠,慢慢地飄遠……。恍惚中又回到了那一間陰暗潮濕的房間裏,目及四周都是殘破的顏色,血腥一片……。

昏暗的審訊室裏,隻有一盞布滿灰塵汙垢的白熾吊燈忽明忽暗地發著幽光,四周脫落的牆體結構,斑斑駁駁,伴著排泄物的氣味,使整間屋子充滿著一種陰森和令人作嘔的味道。幾隻老鼠帶著尖銳的嘶叫在地上肆無忌憚地橫衝直撞,它們啃咬著帶血的鞭子與散落的衣服四處張望搜尋著,血腥的氣味似乎告訴它們在這間房間裏能夠找到想要的東西。

房間的地板上到處都是老鼠經過留下的血跡和糞便,深淺不一,泛著一種肮髒的紅色。其上,早已密密麻麻地布滿了螞蟻和粘蟲,有規則地蠕動著。一旁的電椅,幾根染血的夾子垂擺下來,沿著風幹發著腥臭的血跡,到處可見螞蟻的蹤跡。而在房間中央靠牆之處,兩根鐵質的棒子十字交叉矗立在那裏,猶如教堂前的十字架,等待著罪人得到應有的審判。

喬飛努力地抬起眼皮,已經被沾滿鮮血的左眼紅腫不堪。血塊把上下眼皮凝在了一起,遠看就像一個被剜去了左眼的狗,等待著屠夫在它的腦袋上來一錘,終結它低賤卑微的一生。伴著刺痛,從還能睜開的眼縫中看出去,朦朦朧朧,昏沉一片,似乎整個世界都充滿了血腥的紅色,身上的衣服被剝得精光,一絲不掛。衣服散落在地上,在其上麵橫躺著一個被扯斷的十字架,血跡斑斑。而在他身上已經不是用‘體無完膚’這個詞能夠形容的,如果有人能夠看見,隻會是一種感受,那就是殘缺。整個人完全像被活生生地剝了一層皮。身上的血疤夾著新鮮的傷口,猶如在砧板上做菜的牛肉被剁成肉醬的樣子。雙腿之間,傷口上夾雜著一些糞便的痕跡,已是潰爛不堪,那種惡臭吸引著房間內的蛇蟲鼠蟻不斷地侵襲著他的身體。

“咳咳…。。咳“伴隨著咳嗽聲,喬飛的身體輕微地晃動。兩端的拇指突然有一種酥麻並且鑽心的感覺。這種疼痛使意識模糊的喬飛清醒了許多。

“嗯……。”伴著一聲從鼻腔中傳出的悶哼,嘴裏咳出了稀稀拉拉混合著鮮血的東西。他咬著牙,緊抿住裂開的嘴唇,屏住呼吸,盡力讓腹部收緊來維持身體的平衡。可誰知,一用力,腹部的疼痛,隨著丹田傳到了胸口,直頂上後腦。腦海中回蕩起“噠噠,吱”牙根神經撕扯的聲音。那種無法忍受,口鼻噴血,大小便失禁的感覺再一次傳遍了全身。隨即像被電擊了一般,一陣暈眩。好片刻之後才慢慢地緩了過來。

喬飛喘了幾口粗氣,眼球轉動了一下。剛才的疼痛讓他應激地流出了不少眼淚,淚水伴著眼皮上的血塊慢慢地化了開來,兩條血痕突兀地出現在兩頰之上,像極了服毒死亡那種七孔流血的慘狀。腳尖勉強地蘸著地板,讓身體不至於沉下去,可盆骨前端傳出來的疼痛差點讓他再一次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