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別他日,相逢難認。
前緣既了,便斷牽扯。 尹世雙自那日大醉酒醒,便再絕口不提他事,仿佛前塵與她再無關聯。
她對師走微笑、與他開著沒葷沒素的玩笑、說著沒邊際的胡話,甚至連對他的關照、也一如從前。
一切好像都沒變,卻又好像都變了。
尹世雙又變成原來那個尹世雙,整日裏胡鬧搗亂,亂惹茬子。
隻是這次,為她擦屁股收攤子的、變成杜小王爺了。
這二人廝混時日長了,脾性相投得緊,簡直就差稱兄道弟、飲酒拜把。
隻尹世雙未曾察覺,他偶然望向她的眼神,是帶著怎樣熾熱濃烈的情感。
**
春去夏至,尹世雙離開長安的時日已然到來。
她來時並未帶些行裝,走時自然也是輕輕的。
金鑲玉派來的車馬早已在桃夭居備好,隻待正主登車上馬。
然這事在此間並不很困難。
這脾性向來執拗固執的丫頭,竟在離時未做猶豫,便乖乖上車了。
著實出乎荊歌的預料。
馬車上路的第一夜,尹世雙派人送去的字條,終於到了師走和杜子淳的手上。
那樣歪扭難看、絲毫無美感可言的結構,就像它的主人一樣粗枝大葉。
寥寥四字,卻言清明目:“已歸,勿念。”
**
一朝不相念、一朝不相思、一朝難揣意、一朝斷塵緣。
那懵懂微澀的初戀苦果,滋味酸澀難咽。
然她尹世雙是誰,整日裏鬼混都忙不過來,若非將此事放在心上,也是再難記起的了。
她在故鄉月下淺酌微歇,偶爾也在夢中與那帶著嘶啞公鴨嗓音的白衣少年相遇,猶然驚醒時,天際尚一片淺白。
**
燕靜姝為方家添了個女兒,名兒卻是還未取的。
南小滿不顧家人反對、繼承了武館師傅的衣缽,成日裏在武館和些個五大三粗滿身臭汗的男人呆在一塊,反倒混得安心快活。
時隔半年未逢麵,這朝她又同走時一般、悄悄歸來,著實讓他們又驚又喜。
舊時玩伴已有著落,惟剩她一人渾噩度日。
尹世雙並不想承金鑲玉的家產,她便也由著她去。
因著無論是她爹娘的哪一方,豐厚家底都足以叫她一輩子不愁吃穿。
她在渾噩中度日,腦中突然有念頭如驚雷閃過,自此在心中生根落種。
夏雨綿軟,暖風微熏。
城北院中的榕樹下,坐著個抱著孩童的女子。
她著一身青蔥,嬉笑逗弄著懷中孩兒,表情很是靈動。
“靜姝!靜姝!你看她笑了!她笑了!”
房前做著針線的少婦微笑抬頭,表情很是恬然。
“……快進屋吧,外頭太陽烈得很,可別曬傷了。”
“嗯。”
尹世雙應了聲,將那繈褓中的孩兒半托著還給燕靜姝,一麵替她摘去自樹尖落到發中的葉,突道:“……靜姝,我……想去雲遊河山。”
**
這決定做的倉促,然她向來說風就是雨,今朝做了決定、明日便收了包裹要走,唯一不同的是,此番種種、倒是提前報備了自家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