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爺,你們班趙強作業又沒交!”這是英語老師丹姐清早看見武爺的第一句問候,順便纖手一指,像一把利劍直刺武爺心窩,“什麼時候的作業?”武爺滿臉賠笑地小心問道。
當班主任就是這樣,一定要和科任老師搞好關係,原因有三:
一來,你們班的考試成績得仰仗人家,萬一小數點後兩位有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變化,還不得求爺爺告奶奶去找人家啊,這都是各路神仙菩薩,平時得供著,這樣有難了,他們才會顯靈,就算不顯靈,至少不會變成攔路的妖怪啊;二來,你班主任的形象得科任老師維護,誰要是上課時一句“你們班主任怎樣怎樣”,或送你上九天攬月,或送你下五洋捉鱉,天上地下,一言而已,所謂一言可以興邦,一言可以喪邦,說的就是這;三來,班主任不一定指望科任老師能為自己兩肋插刀,但一定不能兩麵三刀,尤其是背後來一刀,那滋味可不好受。武爺對此深有體會,記得有一次碰見校長,校長開口就說,“你們班老師說考不好都是你班主任沒管好啊!”“我們班其他科考得都挺好啊!”武爺委婉地抗議了一下,心想這刀捅得真夠深的。從此以後,武爺就對科任老師畢恭畢敬。
看到武爺如此謙卑與熱情,丹姐也就緩和了語氣,“你們班趙強哦,上課又不聽,就喜歡找他前麵的女生講話,他倆是不是在談戀愛啊?”丹姐一句話驚出武爺一身冷汗,“談戀愛?不會吧,開學沒多久啊?難道他們倆初中就是情侶?”武爺感到潘多拉的盒子打開了。“不就談個戀愛嘛,你至於緊張成這樣嗎?”丹姐笑眯眯地看著武爺,學外語的都很fashion,觀念也很先鋒,但是戀愛絕對是班主任們最頭疼的話題,班風正不正,全看有沒有談戀愛的,這就像癌症,有一個細胞癌變了,那擴散速度不要太快啊,一人談則全班春心萌動,兩人談就世界充滿愛了。“感謝丹姐給我的線索,我來調查一下,他的作業是經常不交嗎?”“你應該問他什麼時候交過?”“啊?你咋不早說?”“每次我問他要,他就抄一份給我,現在壓根不交了!我搞不定了,隻能來找你了”,丹姐一臉無辜地看著武爺,顯然她已無計可施,早將武爺視為救命稻草。“好,交給我了!”武爺堅定地說道,但他心裏明白,這絕非自己可以輕易搞定,但一定要給丹姐以信心,於是頭也不回地走到班級後門。
一接近後門,武爺的腳步就不自覺地慢下來,這是一種職業的敏感,更是一種職業病,武爺側著眼睛隻露出半個身子在玻璃後麵,正好看到趙強跟他前排的女生擠眉弄眼,趙強本來一張笑臉突然看到窗戶外麵貼著一張黑臉,登時就僵住了,前排的女生似乎發現了異樣,一回頭也停在那了。站在講台上寫板書的生物老師感覺到了背後的涼意,猛回頭,看見三張臉,嚇了一跳,武爺一看已經影響到老師了,索性打開窗戶,“吳老師,打擾一下,你們倆給我出來!”武爺沒有聲嘶力竭但聲音低沉而有力,顯然是一種憤怒,趙強他們似乎也已經覺察到了,躡手躡腳地從後門出來了。
沒等憤怒的武爺發作,這個女生倒先開口了,“老師啊,你叫我們幹什麼啊?”武爺一聽,差點沒暈過去,“我去,你在幹什麼,還要我說嗎?”武爺心想這丫頭心理素質賊好,索性單刀直入,“你們倆上課不認真聽講,在聊什麼啊?”武爺瞪著趙強,趙強低下頭去,小聲地嘀咕著,“我剛剛隻是笑了一下,還沒說話,你就來了……”聽他的意思,還一肚子委屈,武爺是又好氣又好笑,“這麼說,我來打擾二位了?要不要給你們單獨辟出一個包廂雅間,倒上兩杯咖啡,再上點水果啊?”“那就不用了……”“好啊,好啊!”武爺聽到了兩個頻道,顯然趙強是不好意思了,但是這位女生似乎是蹬鼻子上臉了,武爺正想發作,卻見趙強跟她使眼色,看來得分而治之,否則這倆小動作太多。打定主意,武爺就開口了,“趙強,你進教室站著上課吧!”“哦,好的!”趙強的回答是肯定的,而且是還是充滿著歡樂的肯定,這倒讓武爺有點手足無措。
“那我呢?”武爺還沒開口,女孩子倒是先問了,“你跟我到辦公室來!”武爺顯然已經受不了她這種嗲嗲的又若無其事的語氣了。兩人一前一後走向辦公室,雖然武爺走在前麵,但是武爺能感受到背後有一種異樣的目光盯在自己的背上,總有種被刺中的感覺。進了辦公室,武爺提高了音量,“你叫什麼啊?”“我去,老師,這麼多天了,你竟然不認識我?太讓我傷心了!”說完人家一臉委屈,鼓著小嘴,武爺心想壞了,不能被她繞進去,“我想聽你自己說,不行嗎?做個自我介紹吧!”“哦,我叫雯雯。”武爺閉著眼睛,等著後麵的精彩內容,但是啥也沒聽到,不禁睜開眼,“這就完啦?”“完啦,我就叫雯雯啊,你還想知道什麼啊?”又是一雙委屈的大眼,武爺終於明白今天遇到奇葩了,算了,直奔主題吧,“好,雯雯,你上課不聽課,回頭跟趙強聊什麼呢?”“嘿嘿,我不告訴你!”“你!”“老師,你別生氣嘛,你想知道什麼啊?”“實話實說,你們上課在聊什麼?”“我說了,你能替我保密嗎?我可答應過趙強不說的啊!”“我答應你!”武爺很肯定地說,“我們其實在聊他的女朋友……”雯雯欲言又止,側著眼偷看武爺的反應,武爺的心裏早就狂風巨浪了,但是臉上風平浪靜,“沒了嗎?”“哦,是這樣的,趙強跟他女朋友最近在鬧分手,下課的時候我勸他來著,但是他聽不進去,上課的時候我還在勸,然後你就來了。”雯雯的語氣相當平靜,平靜地好像在說著一個久遠的故事,而這個故事跟自己一點不沾邊。“就為這,你們聊了大半節課,你知道嗎?”武爺話音未落,下課的鈴聲響了,“你聽,下課了,我要是不去,你們是不是這節課都聊了啊?”“差不多吧,你千萬別說是我說的啊,不然我跟趙強還有萍萍連朋友都沒得做了”,雯雯說完低下頭去扣自己的手指頭,“萍萍?哪個班的?”班主任這個職業角色多樣,既是教育學所說的傳道受業者,又是朋友父母,更是警察、保姆,武爺像個偵探一樣想根據這蛛絲馬跡找出幕後真凶,“你問這麼細幹嘛?你要是跟他們班主任說了,我不就更被他們鄙視了嗎?”“好吧,我不問了,但是你上課不要再回頭跟趙強說話了,回頭我就把你們的位置調開!”“調吧調吧,我也不想跟他坐得那麼近,搞得萍萍還以為我跟趙強有什麼一樣……”這是雯雯的自言自語,但是武爺傻眼了,看樣子這丫頭不用直接問,隻要聽她自言自語就能獲得很多有用的信息啊,真是一個天然的情報官!“快回去上課吧!”“好,老師再見!”雯雯說完才轉身走出去,但很快又回來了,“你真不能說是我說的啊!”再次叮囑武爺,這倒是讓武爺吃了一驚。
雯雯走後,慧子就笑了,“師兄,幸好這個雯雯走了,不然我都忍不住了,她一個勁地叫你不要說,但事情全是她自己說出來的,她這是故意的嗎?”“我也想笑,這個丫頭有意思!”司令也接了一句。“問題不在她,而在趙強,開學這麼短時間,就開始戀愛了?還要分手?顯然是已經有過戀愛史了啊!”武爺現在糾結的就是這個戀愛的問題,“這不正常嘛,現在幼兒園小朋友都有情侶了,你沒聽人家小朋友說嗎?”大兵少有地加入了這種八卦的行列,“我知道!”慧子搶著回答,“我們都不是三歲小孩了,我可以對你負責了!”慧子說完自己笑起來了,辦公室一片歡聲笑語,“看來都是過來人啊!現在這些孩子發育的也太早了,早熟啊,這以後的問題肯定不少!”武爺皺著眉頭說,因為他想到的是一旦戀愛的風氣開始蔓延,那麼班級裏還有什麼學風可言呢?“武爺,你們班要尤其重視這個戀愛問題!”司令拿起了校長的腔調,“為什麼啊?”武爺不解,“這還不簡單,你看看你們班那幾個小女生長得漂漂亮亮的,又溫柔又可愛,都是紅顏禍水啊!”司令一言驚醒夢中人,“司令說的對,我都聽7班小孩說,4班有幾個女生好漂亮,誰誰誰是誰的女神,師兄你得緊張起來啊!”慧子也補充道。“那完啦,我都快成國民嶽父了”,武爺自嘲起來。“大兵,我們很可能都要和武爺‘約為婚姻’啊!”司令用課本《鴻門宴》裏劉邦和項伯的台詞調侃道。“不跟你們扯了,我得先搞明白這個萍萍是誰,你們誰知道嗎?”“萍萍?這是小名吧?百家姓應該沒這個姓啊!”大兵一本正經地說,“我們班沒有啊!再說,你們班小孩要是跟我們班小孩談戀愛,那下課肯定能看到,中間就隔一堵牆,下課肯定要執手相看淚眼的嘛!”司令分析的頭頭是道,看來班主任要是改行,首選私家偵探,絕不亞於什麼柯南和福爾摩斯。
“我想起來了,13班有個女生叫陸萍萍!”慧子突然靈光乍現,語出驚人,武爺很感激地看著慧子,“真是太謝謝你了,終於找到病根了!”“我說你們男人怎麼能這樣呢?男女生談戀愛,為什麼女生是病根啊?你們男人不追人家,能有這事嗎?”一直沒開口的孕婦胡老師開口,這才是語出驚人,敢情這已經上升到了女權主義的範疇了,“胡老師,別激動,小心動了胎氣,我的意思是說,找到當事人,解決這個戀愛問題就像看病找到病根了”,武爺一臉嚴肅地解釋,“我絕沒有紅顏禍水這樣的封建落後的男權主義思想!”“好了,跟你開個玩笑,別緊張!不過,你得讓慧子給你講講這個陸萍萍是個什麼樣的女生,這樣你才好對症下藥,藥到病除啊!”“慧子,聽到了吧?你的責任重大啊!”組長不失時機地下起了命令。“其實我對陸萍萍印象不深,隻是改作業的時候發現這個小孩作業寫得實在太差,不過字倒是挺好看的!”慧子沒說完,武爺就驚呼,“那完啦,這樣看來,萍萍在學習上顯然是不上心的,這就很容易變成戀愛專業戶啊,對了,她長得咋樣?”“你關心人家長幹嗎?”司令壞笑著,“這還不明白嗎?如果長相一般,那他們分手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如果是那種傾國傾城的,那趙強可就廢了!”“武爺,你恐怕得小心了,這個女生在他們班絕對是班花一朵,個高,瓜子臉,披著頭發,很有女人味,顯得比較成熟,比班裏其他女生看著更像女生”,慧子介紹得還算詳細,“這次是真的完了,青春期的男生對這種充滿異性吸引力的女生是最沒有抵抗力的了,不行,我得去找老海跟他聊聊!”武爺說完就出門去隔壁了,“老海,老海……”隔壁傳來了武爺急躁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