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燈流轉的廳中,流溢著細婉的音樂,熟悉的好聽的,聲聲如同哀怨。她隔著行若無物的窗,看著外麵的夜色霓虹,星星點點,美的令她恍惚。
茂名大廈,第九十六層。
他果然是出手闊綽的,就連分手,也要選這種尊貴的令人覺得不真實的場合。
不真實,猶如此時的他。
下麵是蜿蜒的街道,車流不息,繚繞夜色之中行色匆匆、朝著自己的方向各奔東西,而她,將要奔去哪裏呢?
小心的腳步聲響,儒雅的男子走到冥逸寒桌前,壓低了聲音:“少爺,蘇小姐來了。”
“請她進來。”冥逸寒慵懶的聲音隱含幾分疲憊,微眯著眸,看安然坐在對麵的曦若。接近半小時了,她始終望著窗外,不吭聲,也不吵鬧,桌上的白葡萄酒都沒有動過。
高跟鞋踏在沒過腳踝的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曦若這才抬起頭,果然,是蘇憐憫來了,波浪卷發、連體紅裙,粉黛微施的她,無論出現在任何場合,總會令人眼前一亮。
顯然,她沒料到曦若會在這裏,明顯的一愕,然後無聲無息的掩蓋了情緒,微笑著走過來:“逸寒……真巧,莫小姐也在啊。”
巧嗎?誰都知道,這不可能是巧合。
夏曦若嘴角暈開一絲笑意,沒有說話,自作優雅的端起酒杯,啜一口,才發現,酒的味道很衝,似是燒心的。
“坐吧。”
冥逸寒聲音很淡,一如這些年他待她的態度,蘇憐憫仍然柔和的笑笑,移開冥逸寒和夏曦若隻見的椅子,落座,木桌上,一瓶白葡萄酒、兩隻酒杯,而她麵前,沒有酒杯。
“從現在開始,我不想再見到你。”平靜的語氣,就仿佛這隻是一場無關緊要的閑聊。
曦若似乎感覺到桌子震動了一下,她看到他雙腿交疊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窗外很遠很遠的地方,說出決斷的話,表情沒有變,甚至都沒有看蘇憐憫一眼。
而蘇憐憫,形骸劇變。
“為什麼?逸寒,告訴我,我做錯了什麼?”蘇憐憫在顫抖,從身板到牙齒到指尖到發梢,到每一個細胞。
“你沒有做錯什麼……”他終於幽清的看蘇憐憫一眼,丟下一張支票:“這是你的補償,永遠別再我麵前出現。”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逸寒,你明明知道的,我愛你,離開你,對我來說比死還要難受,為什麼對我這麼殘忍?”像是身體中最重要的部分,被生生剝離,血淋淋的痛,她艱難的追望他的眼睛,而他,卻連看她一眼,都懶得施舍。
“我到底哪裏令你不滿意,我可以改啊,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逸寒,我做錯了什麼,你罵我、打我,都行,就是別這樣對我好嗎?求你,別讓我離開你……”
失去時的無望恐懼而蒼涼,這樣的感覺,曦若也曾有過,當親生骨血在體內一點點流逝,當母親在自己懷中氣息奄奄,自己努力的想抓住,可沒有用……
這種痛,可以伴隨一生,任憑時光衝洗,年輪碾壓,它都像烙印般雕在心上、侵蝕在血液裏。蘇憐憫,這樣的痛,現在你感覺到了麼?
“你知道我的性子,三十秒內,從我眼前消失。”冥逸寒聲音明顯的一沉。
他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多數時候都是不冷不熱的,但現在,她知道他生氣了,他的性子、他的作風,她自是知曉,可是,怎麼甘心呢?顫抖的唇,輕動,祈求的話還沒出口,她看見他抬起手腕,在看眼腕表,冷漠的臉上,似籠著一絲無奈。
她是識趣的,知道惹怒他有多危險,即便是她。
右手抓起那張巨額支票,站起,咬著唇,倉猝的瞧曦若一眼,幾乎是顫抖著離去。
隻感覺蘇憐憫那一眼,如有千金重,令她心裏添堵,然而,她笑的輕鬆自然,翡翠柔光中,抬頭看向對麵的他:“冥總,你對我的誠意,可真是令我感動非常額。”
這句話說完,她看到即將走出門去的蘇憐憫腳步頓住,然後,加快腳步狼狽逃出門去。
給與自己有深仇大恨的人傷口撒鹽,這樣近距離看著她痛苦不堪,今天她做到了。
媽媽,唐唐,你們看到了嗎,我做到了。她將你們從我身邊奪走,我就將她最看重的人也奪走,我做到了……
嗬嗬嗬……她失態的笑著,一口喝光大半杯白葡萄酒,被酒氣嗆的連聲咳嗽。
他默不作聲的在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塊手帕,隔著桌遞到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