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辦公室出來之後,木子明和木森叔侄二人就工作之事倒也沒有怎麼做過交流。
木森對於木子明調離辦公室的前前後後也多有了解。他也知道,對於整個木家來說,或者在外界看來,他就是木子明的形象代言人。調離辦公室的原因雖然事後大家都知道有很多誤會,但直到現在,一想到那個早上點名時背景點綴的那銷魂的聲響,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這木子明呢,自從出了辦公室,起初倒也覺得輕鬆自在,每天在項目上奔奔跑跑的能接觸到很多新鮮的事,這絕對要比在辦公室打坐似的要強。所以,也沒在向木森提過什麼,反而覺得,這樣不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倒也清淨。
要不怎麼說呢,這文人啊,其實都是賤賤的。木子明作為一個研習孔孟之道多年的“大學生”生來說,道行不深,可文人那點酸腐糾結的勁兒可不小。
從那被車輪濺起的路塵中,找不到人生的意義了,從那滾落的磚瓦中,感覺不到生活的存在了。與其說是“找不到”,倒不如用“想不到”來的確切。這些事情,木子明越揣摩越不是味兒。
事啊,其實還是這麼個事。但就是被附加了一個叫“理想”的玩意兒,於是就變了味兒。這個理兒啊,就好比,木子明剛上班時的那一身西裝,問題也不在於你穿了西裝,而在於大家都是穿的大褲衩,而你卻硬要整身西裝,還覺得打根領導更漂亮。
這一日,在木森家,還是晚上,晚飯後。
木子明自回到鳳襄以來,都是在住著木森的房子。這所房子呢是木子明的三爺爺,也就是木成智掙下的家業。麵積不大,八十平方,三室一廳,在二層。現在看這並排的房子明顯落後於周圍的格調,顯得破敗。而且隔音效果極差,說到底也是因為整個空間比較小的緣故,三樓人家打個大哈欠,在二樓的人家都能聽清楚。以至於木子明和心月的私密時刻總有些提心的感覺,怕是泄露的“風聲”。
就是這樣一所常被木子明的摯友稱作“小黑屋”、低調的已不成樣子的地方,在當年可也是縣委機關的集資房,代表著那時個人的地位和一座城的繁華。
木子明躺在床上時,聽著隔壁小夫妻的交流之樂,內心生出的倒不是什麼苟且之事的想法,而是對時代發展的感慨。建築是城市的符號,社會的標簽,看著那曾經的高樓不再那麼高,看著那曾經的高樓不再那麼華美,人的內心怎麼能不滄海桑田呢。
木森現在住的房子是個院落,和剛才所說的房子隻隔了一個胡同。木成智也住在這裏,嚴格說的,這個院落應該是木成智的家,木森一家幾口住的還是偏房。但是,木森並無兄弟,按照中國的傳統,這也必然是他的家業了。
在縣城中有這樣一個像農村一樣的院落,是很羨慕人的。
木成智退休以後,就賦閑在家,愛好不多,就是養養花草。院子中央被築起了一個大花壇,幾年的功夫,硬是讓成智老爺子給打造成了一個萬花園。
春花秋葉的,不管什麼時候院中也不顯得寂寞。再加之院落的東西兩處都被植上了果樹,特別是葡萄的藤架覆住了整個的所留不多的院落中的空地,木子明每一次到這裏,都有別有洞天之感。
唯一讓木子明心中有些不忍的是,木成智現在身體不如從前,特別是還稍微有些老年癡呆的早期症狀。
“明兒,有段時間沒來了啊”,成智還是以地標似的內容來開啟談話。
“是,是有些時間了,單位忙了些。”
“忙些是好啊,年輕人就是需要曆練。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那每天也是閑不住,重點是一閑下來就覺得身上不自在。哈哈”
“您當年是為了國家的建設赤膽忠心啊,兢兢業業。三爺啊,我看這些花這陣子又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