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為國徇私(2 / 2)

朱厚熜笑著擺擺手:“阿寶是享受慣了的人,怎會願意遠天遠地、跋山涉水去幹那種接人的差事?朕說的是朕那個侄女婿趙隱。”

呂芳恍然大悟,由衷地說:“主子聖明!安國郡主郡馬都尉身份顯赫,又有萬夫不擋之勇,由他出任副使,可謂兩全其美啊!”

朱厚熜笑道:“朕可不隻是念及親情,才要徇私抬舉朕那個侄女婿,實因趙隱乃是一個可造之材,留在榮王府裏當個無所事事的閑散宗親太浪費了。讓他走這一趟,也好為朝廷所用。”

趙隱便是護送阿寶千裏迢迢逃回京師的那名侍衛,當日為救主人,曾與戚繼光賭鬥廝殺,若非胯下汗血寶馬走長路落了膘,以戚繼光之武藝,竟也不是他的對手。其後趙隱又與戚繼光一並闖營回城,在朝陽門下浴血奮戰,殺得韃靼鐵騎丟盔卸甲。從那時侯起,戚繼光就想把這員猛將挖到自己麾下任職。朱厚熜也有此意,專門征詢過阿寶的意見。阿寶卻說自己的女兒安國郡主早就有意於英武非凡的趙隱,而他此前因趙隱出身卑賤,一直未曾應允,但趙隱此次千裏走單騎,護送他逃回,對他有救命之恩,他要將女兒許配給趙隱。朱厚熜也不好拆散人家的美好姻緣,隻得就此作罷。不過,讓趙隱那樣一位少年英雄做一名無所事事的閑散宗親,守著朝廷每年定例給予的俸祿過小日子,實在是對人才的一種極大的浪費,恰好有了這樣一個榮譽性的機會,正好可以派上用場,之後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給他授官任職,將他留在軍中效力了。

商議定了正副欽使的人選,朱厚熜讓呂芳將高拱和嚴世蕃叫了進來,將此事的來龍去脈與他們細說了一遍,高拱還在沉思不語,嚴世蕃已經跪地叩頭,高聲頌揚吾皇聖明。既然他如此識趣,他爹嚴嵩又兼著禮部尚書,正管著這種羈縻外邦、教化番民之事,朱厚熜也就不跟他客氣,吩咐他回家與嚴嵩仔細斟酌此事,尋一合適時機於朝會之上奏報朝廷。

其實,嚴世蕃也是沒有辦法,硬著頭皮應承此事的——他比皇上想的還更深一層:當初韃靼寇犯京師,是他爹嚴嵩窺測了皇上“攘外必先安內”的心思,力主與韃靼議和,並代表朝廷與之簽訂了盟約;其後與韃靼俺答部的互市談判,也由他爹一力主導。如今薊遼各鎮兵馬正在加緊圍剿兀良哈三衛,戰事進展頗為順利,下一步就該施行“驅虎吞狼”之策,武力脅迫建州女真右衛遷徙到韃靼俺答部盤踞的河套地區了。若不再想辦法安撫羈縻俺答部,俺答勢必要撕毀盟約,再度寇邊。一旦讓蒙古鐵騎襲破邊鎮入寇中原,那些原本就對朝廷與北虜簽訂屈辱的城下之盟不滿的迂腐朝臣、清流士子勢必會群起攻訐,而皇上也難擋天下嘵嘵眾口,或許就要拋出他爹嚴嵩這個內閣首輔來平息朝野內外的憤怒了……

嗣後嚴世蕃回府,忐忑不安地將此事給嚴嵩說了,嚴嵩卻從容地一笑:“這有何難!明日朝會,為父就向皇上上奏此事。”

“爹的意思是——”

“為父雖未參與製科閱卷,可也知道這事擺明了就是李春芳和曾銑的意思,否則徐階,尤其是田仰那個書呆子怎會令那個初幼嘉中式?而徐階既能讓初幼嘉中式,又怎會自打耳光,反對門生策論中所提的治國之策?他們兩派都不會公然反對,我們還怕什麼?”

嚴世蕃恍然大悟:“爹鞭辟入裏!”不過,他還是有些擔心地說:“不過,那些無門無派的孤魂野鬼呱噪起來,也著實討厭……”

“那就更不必擔心了。”嚴嵩自得地一笑:“那些迂腐書生所持者,不過是前朝舊製、祖宗成法而已。隻要我們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他們何足道也!”

果然,次日朝會之上,嚴嵩就提出了迎接烏斯藏禪宗大派格魯派高僧入朝覲見受封並前往蒙古傳教之事。還未等有人出班反對,他便斬釘截鐵地說:“此係撫禦外夷之祖宗成憲也!”

麵對朱厚熜和朝臣質疑的眼光,嚴嵩侃侃而談:正統二年十二月甲子,英宗先帝命瓦剌順寧王脫歡使臣哈馬剌失力為“慈善弘化國師”,賜僧衣一襲,大藏為“僧錄司右覺義”;正統三年正月丙戊,命瓦剌使臣兀思答阿裏為都指揮僉事,僧人也克出脫裏也為都綱,賜冠帶僧衣等物……

嚴嵩幫自己找到了理論根據,朱厚熜暗自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心裏說:“蒙古可定矣!接下來,就看汪直在日本那邊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