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哲以為蘇曉又要對自己進行新一期的民主思想與改革開放的思想教育，沒想到蘇曉發了一會兒愣之後，隻是歎口氣，連個招呼都不打，連個吻別都沒有，轉身就回屋了。
這倒搞得方哲有些鬱悶，本來今天感觸頗多，醞釀了一肚子的話，想和蘇曉探討下，可現在隻好自己悶個頭，把很多亂七八糟的想法統統記在紙上。
他寫的無非就是打算不久之後到益州該看些什麼、做些什麼。他清楚以自己現在的年齡實在不能給人說服力。恐怕皇上會如此安排，更多也是因為奶奶的關係。所以方哲打算在比武大會之後、皇上賜劍給自己的時候，親手把整理好的想法交給皇上。
畢竟方哲是來自後世的穿越者，這些理論上的東西要扯起來還真是一套一套的。
寫著寫著，他突然覺得很開心，很充實的那種開心，似乎這才是自己一直在追求的東西。就像前世玩的電腦遊戲，別人喜歡玩快節奏的即時戰略，他卻喜歡玩慢悠悠的模擬城市和文明。盡管那隻是些堆砌組合的數據，但看著城市和國家在荒蕪上建立起來，想象著其中生活的虛擬社會，他還是有種被認同的成就感。
而現在呢？對過去的十年，方哲心裏倒頗有幾分後悔--死而重生、穿越到此、化身幼童，特別是麵目全非的曆史，一連串的不可思議事件，讓自己心裏始終對這個世界的真實性下意識的排斥。也自然而然的發現在這個近似虛幻的世界中，自己沒有存在感和被認同感，所以慢慢變得逃避現實，恰好有奶奶爺爺和師傅的溺愛，便順其自然，用十年的時間在做夢。
方哲停下筆，仰頭長歎口氣--怪不得自己莫明其妙的就變得既愛現又愛裝逼，想想當初，咱也算是個挺單純的小夥兒，哪能想到會變成現在這模樣呐。
回憶就像開閘的水，一發而不可收拾。
相對於回憶，憧憬未來更是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不過，方哲憧憬的倒不是多麼叛逆的念頭，那類黃袍加身一統天下的想法僅僅一閃而過，頂多是小小的意淫了一把，更多的是在考慮自己剛才和蘇曉提過的那個問題--現在的大漢百姓，需要的到底是民主還是饅頭？
這個問題就有些頭疼了，以他的閱曆還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不再去想，繼續悶頭寫他那份不倫不類的計劃書。
……
剛才方哲寥寥幾句話，給蘇曉的觸動也不小，特別是那句“你真的知道他們想要什麼嗎？是民主還是饅頭？”，簡直就像一塊磚頭似的，撲通就砸在蘇曉腦門上，砸得暈乎乎難以分辯。
仔細想想，蘇曉感覺自己確實有些理想化了。換算成公曆，現在也僅僅是公元500多年而已，雖然劉傑給後人留下了一個好基礎，但要是貿然在上麵蓋一棟追求民主的大廈，恐怕最終的結果可能會摔的連渣都不剩。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領先時代一步的是瘋子，領先時代半步的是偉人。
越想越覺得惶恐，她突然感到自己太冷血，幾乎沒有把這裏的一億六千萬漢民當作活生生的人，自我沉浸在一場遊戲中，為了所謂的理想，甚至連自己的名譽也渾然不顧，混跡在上層社會的人群中，時刻算計著怎樣積蓄實力，等待遊戲高潮來臨。
回首十年，蘇曉覺得很累也很迷茫，自己辛辛苦苦為了什麼？她並不認為自己是多麼高尚的人，為了開創一段曆史奮不顧身的去忙碌，想想最初的念頭實在是可笑至極，僅僅就是為了好玩，竟能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程度。
蘇曉突然發現自己很羨慕劉佳，沒有什麼心機，隻是全心全意為喜歡的人默默付出著。一直以來，她都很奇怪，劉佳明明是自己最痛恨的封建皇族中人，可自己又不由自主的願意和她成為朋友，甚至還生出過將方哲也和她分享的念頭。